昨兒才說起黑七,轉眼人家就踏着朝陽翻進老宅。
剛剛過牆,桑芷萱機警地睜開了眼,眸裏陡然射出兩道寒芒,緩慢抽身從牀裏爬起來。
呵,哪來的小毛賊,真是不怕死,大過年的,非得來她家找不自在。
懷抱一空,寧屺立馬察覺到,忙伸手去撈,撈了個空,他操着低啞的嗓子問道:“媳婦,這麼早你幹嘛去?”
“噓,你睡,有人進來了,我去看看!”
寧屺立即驚醒,這還怎麼睡?趕緊扯過棉襖裹起來,他邊穿邊說:“我和你一起去!”
桑芷萱本不想帶他,感覺累贅,萬一碰到個高手,豈不主動送上掣肘?
但再一想,這樣說,是不是有些傷自尊呢?算了,還是帶着吧!
小兩口牽着手,桑芷萱腳下生風,速度很快,算是拖着寧屺直奔來人。
灰濛濛的天氣可視度很低,寧屺只隱約看到一個高壯的身影,懷裏還抱着一個小身影。
還不待他開口質問,就聽到自家媳婦略帶着開心喊:“師兄,你們怎地這時候入城?”
“黑七哥?”寧屺一驚,立馬招呼人往他們平時喫飯的屋裏走,那裏設有火炕,能讓孩子馬上暖和起來。
“對對,快點去火炕上窩着,天寒地凍,小貓咋受得了。”
“寧屺哥,你帶他倆過去,我上廚房煮點薑湯。”
桑芷萱匆匆忙忙去到廚房,升起爐子,爲了讓火旺一點還使了些內力。
老薑和紅糖都有現成的,直接煮就成,這兩樣是韓婆婆整個凜冬必備之物,隔三差五就要家裏人都喝上一碗,不想也帶來老宅。
煮好薑湯,她再一想,這師徒倆指定也餓了,又體貼地撈了兩碗麪條。
端着托盤過去,兩個大男人正在聊池縣的近況,小貓趴在師傅膝蓋上,無聊摳着手指,乖乖地,也不搗亂。
桑芷萱心中一動,放下托盤,湊近孩子,摸摸他的小手,見熱和了,笑盈盈問:“小貓,還記得我是誰嗎?”
小貓清澈的眸子望過來,驚喜在瞳孔裏一點點綻放,他一骨碌直起身喊道:“桑姨!”
“欸,好孩子,現在得喊師叔了,知道嗎?”
“師叔!”他歡快喊出口。
原來桑姨就是師叔嘛,更開心了有沒有。
桑芷萱揉揉他枯黃的頭髮,端了碗薑湯過來,喂到他嘴邊:“先喝點薑湯祛寒,等會再吃麪條,師叔給你臥了荷包蛋,香噴噴的可好吃了。”
“嗯嗯。”
小貓乖巧喝完薑湯,甜滋滋地,他不由舔了下脣瓣,真好喝。
他打小喝藥比喫飯還勤快,生活裏除了苦便沒有其他滋味,哪像現在,也有甜了。
“真棒!”桑芷萱摸了下他的臉頰誇獎道。
將碗隨手放置炕桌,單手抱住孩子換個地兒,麪條推到他面前,叩叩桌面:“喏,快喫吧,多喫點啊!”
“謝謝師叔!”小貓衝她甜甜笑着。
師徒倆對着吃麪,一個喫的比一個兇,看那架勢,活像餓了好些天剛被放出來似的。
“不是,你倆咋回事呀?”
桑芷萱心說,要不是認識你倆,我都以爲哪裏又遭了災,跑來兩難民。
黑七腦袋不擡,含糊回道:“別提了,這一路真是跟逃難一樣,就沒喫過一頓好飯。”
按理說,在池縣他也算土霸王,東省又有寧洛陽鎮着,沒人會去刻意爲難他。
那就只能是東省之外的事情,可是能有什麼事逼得一位古武修者狼狽如斯?
桑芷萱臉色大變,腰背繃直,她捏着拳頭驀然起身,在炕上不停走動:“你們路上碰見厲害的老傢伙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老傢伙是老傢伙,厲害也真厲害……”
不等黑七說完,桑芷萱搶話:“他故意刁難你們?”
黑七狠狠點頭,可不就是刁難嘛,硬說要帶小貓去神農架探險,瑪德,他徒弟這身子骨弱的,一去豈不送命。
沒有無緣無故地刁難,難道說……桑芷萱繼續發散想象力,“他想搶你的寶貝?”
寶貝?徒弟也算是吧??黑七再次點頭!
桑芷萱憤怒一拍桌子,得出最終結論:“我就知道那些躲起來的老傢伙都不是善茬!”
她開始挽袖子:“師兄,你說,我們要怎麼報復回去?是扯他的鬍子,還是剃光他的頭髮?”
“啊??”黑七呆若木雞,還有這麼個報復方式?難道不該斷手斷腳,一掌拍死對方?
不不不,太狠了。
黑七猛地搖頭,最後哭笑不得說出真相:“我們路上遇見的老傢伙是我師叔!”
“師叔?你還有師叔?”小兩口齊齊問出聲。
“是啊,我親師叔,不過我也是第一回見他,聽我師傅說,他好冒險,最喜歡去鑽那些深山老林子,時常哪裏危險就愛往哪裏跑。”
桑芷萱想着黑七哥應該不至於認錯師叔,便斟酌着詢問:“那他老人家現身,是有什麼指示?”
“哈哈哈哈……小丫頭,想知道,何不來問老夫?”
驀地,一道聲音炸響在老宅,桑芷萱大驚,下一秒喊出聲:“不好,寧翌肯定被吵醒了。”
她速度奇快,轉瞬已穿好鞋子跑出數米遠。
小夥子月份大點,身上力氣更足,現在已經不滿足扣枕頭,就好鑽出被窩,扶着牀亂轉。
寧屺眸底積蓄着墨色,語氣卻不鹹不淡:“前輩遠道而來,不如現身一見,也好讓我等儘儘地主之誼。”
黑七喝完最後一口湯,將碗重重磕在炕桌上,拿手帕一抹嘴,沒好氣揚聲道:“師叔,您別鬧了?”
“誰鬧呀?你說誰鬧?”
小老頭一身破舊軍裝,背上還扛着個大揹包,髮絲烏黑濃密,除了額頭上有幾道褶子,看起來比寧屺還要精神。
“您還說沒鬧,小貓這個身子骨,我就不信您沒看出來,我帶他來京裏是要找雲家看病,您說說您,硬要帶他去神農架幹啥?”
“找雲家看病?”老頭皺眉,又快速鬆開,“這家也還行,來都來了,那你們就去看看吧。”
“什麼還行?小貓的身體要不是有云婉婉吊着……”黑七當着徒弟的面,將剩下的話吞回肚子裏。
寧屺玲瓏心思,聽出潛在意思來,伸手按住黑七的牢騷,笑了笑:“前輩原本就是想帶着小貓去治病吧?”
師徒倆的目光齊刷刷望過去。
老頭無視三人的視線,哼了哼,理直氣壯說道:“不是說要招待我嘛,我餓了,要喫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