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姑奶奶生份了，茗汝姐還躺在醫院裏沒醒，這不車子剛啓動，又遇上個碰瓷的。
她煩躁的籲出一口氣，腦袋往後靠着，逃避意味十足。
黑七熄火，打開車門：“我下去看看情況。”
桑芷萱正煩躁到不行，忽地一雙小手捧上她的臉頰。
“媽媽的大寶貝欸，你這是在安慰媽媽是麼？愛你！這個世上我最愛你了！”
一口回親到小臉蛋上，就聽到外頭的哭聲更加大了。
她一把拉開車門，面無表情望向聲音處：“怎麼回事？”
黑七同樣很煩躁，狠狠吸了一口手裏的煙，冷冷一攤手：“講不明白。”
“我來。”
她定睛去瞧，一位骨瘦如柴的婦女帶着兩個孩子跪在他們車前，就這麼一動不動，任憑孩子哭鬧不止。
“你是……”桑芷萱盡力分辨，終於從記憶裏扒拉出這麼個人來，“你是小葉？”
聽到自己的名字，小葉眼睛裏有了丁點光彩，就這麼直勾勾擡着，和桑芷萱對視。
“不管你想幹什麼，你先給我起來。”
這話輕飄飄的，卻又好像透着威脅之意。
小葉反應極慢地爬起身，將兩個孩子推到身前，終是開口說出第一句哀求：“求求你收留他們吧，他們很聽話，也很能幹，洗衣服做飯樣樣都能做……”
說着說着，她又跪下，並且開始磕起頭來。
桑芷萱腦門上黑線直蹦噠，她快速閃到一邊，惡聲惡氣道：“起來！”
老大是個女孩子，立時護在母親身前：“不準兇我娘。”
“小葉，你自己看看，你這一雙兒女多乖，你遇到困難了，我能幫的就幫一把，但孩子離不得母親，你不要再說那種將他們送人的話了。”
小葉“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黝黑的臉皮上往下淌。
“我……”
“娘，你別不要我們。”
兩個孩子緊緊挨着小葉，母子三人哭的泣不成聲，也哭的絕望和無助。
實在不是桑芷萱沒有同情心，她趕時間啊，醫院裏還有兩張嘴巴在等着她。
“有事你就直說，我真的很忙。”
小葉抹了把眼淚，面色悽苦至極：“我……就快死了，孩子們以後沒人照應，我怕啊……”
她用祈求的眼神仰視着桑芷萱：“我聽說小貓都能拜你們爲師傅，我不指望他們拜上師傅，你們就當收個僕人，隨便使喚，只要能給口飯喫，將他倆養大成人就行。”
桑芷萱又看了下手錶，下頜朝身後的車子一點：“先上車，我帶你們去醫院。”
說完，她回身拉開後車門，就這麼靜靜的等待着母子三人。
小葉往旁邊避開：“那等你回來我們再講。”
“我今天會離開村子，以後大概也不會來了。”
桑芷萱說的直截了當：“我沒有那麼多善心，看在同爲母親的份上，我幫你這次，你願意去醫院就上車，不願意就算了。”
小葉抿脣看着她打開副駕駛，正預備坐進去，再看看兩個懂事乖巧的孩子，緊緊心，勇敢踏出腳步。
屁股底下的坐墊軟乎乎的，一路上半點不晃盪，兩個孩子好奇看來看去，但誰也沒敢亂碰。
桑芷萱一直在觀察他們三人，孩子是真懂事，只是那眼神怯生生地，看的直叫人心疼。
有一句話她不吐不快。
“當年，你快結婚時，我和雲婉婉給你丟了張紙條提醒，說何錦不是個好人，你那會怎麼不聽呢？”
“啊～原來是你們啊！”小葉小小笑了一下，聲音很輕很輕，“我不識字的。”
桑芷萱得到答案卻並不開心，原來一開始就是她們想當然了，若是口頭提醒，會不會小葉的人生就不會這麼苦？
“謝謝你們啊，可只要有我奶奶在，不管我嫁給誰，其實最後都一樣的。”
小葉到了現在，反而什麼都看的極透徹，似乎有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那你奶奶……”
“她啊，身體挺好的，可我不放心讓孩子們跟着她，何必再造出兩個小葉來呢。”
這種苦痛到她身上就結束吧，她的孩子們都要好好的，哪怕不出息也沒關係，他們只要好手好腳長大，做一個誠實的人就行了。
桑芷萱不喜歡直面苦難，這種感覺真的讓人很不爽。
到了醫院，黑七沒急着走，先體貼地將他們送到住院部。
“你們先在門口等我一會，我去送個湯。”
小葉緊緊牽着兩個孩子，聞言點了點頭。
病房內，章茗汝還是沒有醒，蘇東林趴在牀頭睡着了，兩人十指緊扣，親密無間。
將保溫桶輕輕放在牀頭，一聲輕微的聲響驚醒蘇東林。
桑芷萱一驚：“蘇大哥你醒了？”
“你來了啊！”
“嗯，這裏有竹雞湯，你給茗汝姐喝點。”
“好，謝謝啊。”
“別這麼說，該我做的，你們先喫吧，我待會再來。”
桑芷萱不想再瞎客氣，轉身退出病房，心情低落對母子三人招呼：“我們走吧。”
抱着小胖墩帶着他們轉這轉那，醫生仔細檢查過後，說是問題不大。
“你這就是累的很了，又加上長期營養不良，如果可以，每頓喫飽點吧。”
小葉又驚又喜，還有點懵，不住追問醫生：“我真的沒事嗎？但我這幾天都流鼻血了！”
鼻子裏流血不就是要死了嗎？
醫生聽她這麼說，又打着手電筒給她看鼻子。
“流鼻血也分很多種情況，你這個應該是不小心撞到纔會流血的吧。”
小葉呆呆點頭：“是，我不小心撞到石頭上了。”
小女孩氣憤反駁：“纔不是，明明就是太奶奶推媽媽才撞到的。”
“連連，不準亂說話。”
“我纔沒有亂說話！”
醫生只當沒有聽到這般家常倫理，兀自開着藥：“我給你開些中藥調理身體，你這身子說實話虛的很，現在也就是硬撐着，一旦這口氣卸掉了，你會很危險。”
小葉爲難地捏着褲腿縫，開藥調理身體，她也想，可她身無分文，拿什麼開藥。
桑芷萱看清她的窘迫，淡淡對醫生說：“你開吧，還有其他毛病一併都給治了。”
繳費，拿藥，得了一大堆。
小葉不好意思衝桑芷萱笑笑：“我……以後會還你。”
“好。”
“小葉，爲母則剛，我希望你好好的，這樣孩子們也能好好的。”
小葉咬着嘴脣狠狠點頭，她一定會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