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如的出色我能看見,昊成自然也能看見,我覺察出來昊成對意如的情意,昊成骨子裏有着帝王的冷漠和無情,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娶了王琳做側妃,就是看中了王家戍邊的雄兵。
他小心收斂自己對意如的情意,因爲他知道,陛下不可能讓他娶一個家族日漸勢微的女子爲正妃,他的正妃是要母儀天下的,而虞意如絕不會做妾!
阿兄來問我是不是對意如有意,我該怎麼說,我自己的心也很亂,之前一直把意如當妹妹,昊成也喜歡她,我有本事從皇子手裏搶人嗎?
最後,我狠了狠心告訴阿兄,我不能喜歡意如。
匈奴來犯,阿兄拼死帶回來了輿圖,臨終前把意如託付給我,我好恨,恨自己無用,如果當初跟着阿兄一塊兒會不會就不會出事兒了,阿兄......阿兄才二十三歲啊!意如該怎麼辦,從小沒有母親,失去了父親,現在連哥哥也......
那一仗我殺紅了眼睛,我要爲阿兄報仇,一戰成名,從此澤朝有了一位殺神,呵,什麼殺神,這一戰不過是我爲阿兄的祭奠。
從這之後,我隨昊成南征北戰,殺敵剿匪,人人都說我是白起轉世,無論受多重的傷都不會倒下,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但當一個人的痛苦曾經超越過極限的時候,這種程度的難過就是可以忍耐的了。
後來昊成登基成了皇帝,我被封靖安侯,我們兩心照不宣的都不會提阿兄的囑託,意如也一直以爲阿兄把她託付給昊成,等着他來娶她,也好......也好......
只要他們兩個過的好就好,我請命去了涼州,霍家一直紮根在這兒,父親年邁,現在由我來守護這片土地,爲百姓,爲阿兄,爲意如......
再後來娘爲我娶了位妻子,妻子溫婉柔順,我們生了三個孩子,我心裏最疼的就是霍念,念兒一身紅衣在馬上颯爽的樣子想起意如在幽州,那時的她會隨阿兄跟我一直去郊外跑馬,她黑黑的頭髮像絲帶一樣在風中飄揚。
聽說意如生了雙胞胎,是龍鳳胎,那天,我獨自一人在書房喝了一夜的酒,阿兄,看見了嗎,我們的小妹妹長大了,她也要當母親了,你猜她會不會是這世上最溫柔的母親。
沒過幾年,意如的兒子沒了,那一刻我想立即回京面聖,他是怎麼照顧阿兄的妹妹,他怎麼敢,怎麼能捨得讓意如承受這樣的痛苦。
妻子把我攔住了,現在王家勢大,若我隨意進京只會給意如添麻煩,這麼多年,妻子雖然不說,可我知道她明白,明白我安居一隅的苦心,我不只是意如的霍大哥,也是丈夫,是父親,是臣子!
最後只能讓妻子送些涼州和幽州兩地的特產和手書一封,信中隻言片語盼她安好,望她早日走出陰影,意如看着軟弱,可虞家沒有無能的人,我相信她會走出來的......
匈奴一直不老實,這幾年我潛心鑽研兵法,可仍不如虞侯用兵如神,也比不上阿兄的胸襟氣魄,不過可保涼州百姓安寧。
聽說意如又懷孕了,好,好,好,看來她走出傷痛,也與皇上冰釋前嫌了。
匈奴老王年邁,共育有三子,長子博羅特那顏雖然母親貴爲大妃可不被老王所喜,卻爲人忠誠對兄弟手足親厚有加;二子博羅特其出身微寒卻陰險狡詐,最能顛倒是非;小兒子博羅特吉母族顯赫卻有勇無謀自命不凡難堪大用。
最近我發現抓來的幾夥強盜都是博羅特其暗中勾結的,他一方面挑撥兄長與太子的關係,一方面籠絡了不少草原強盜,這幫混賬殺人如麻無惡不做,明目張膽的越境殺人搶姑娘。
他用搶來的財帛籠絡人心,與朝中大臣暗中勾結,一方面慫恿太子做好出徵準備,一方面讓兄長向我朝索要涼州三城,一方面又與我朝官員虛與委蛇,告訴他們只要太子一死,他兄長一定會被父王發配,到那裏他便是匈奴新王,並允諾十年不犯涼州。
那天夜裏,我府中兩名校尉漏夜送來一封密報,密報是我安插在匈奴的探子送來的,上面告訴我太子將於十五日後在小回山集結,這名探子是當年王彬與我一起選的,幾次傳遞消息都十分準確,我很信任。
十五日後正是我朝與博羅特那顏議和的日子......
我暗中安排喬衝等人的救援路線,小回山離十里坡不足百里,地勢險峻,自己向朝中請旨出兵五萬埋伏十里坡。
結果接到皇帝敕書,要求全軍束甲不動。沒想到敕書剛到一天,前方探子回報匈奴太子已從草原出發,與十萬大軍直逼小回山。
緊跟着就傳了過來,博羅特那顏與我朝議和膠着尚無定論。
軍情緊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我一面派急使奏報,一面下令拔營迎敵。
等我趕到時才知道中計了,匈奴太子率十萬大軍直接圍坆十里坡!喬衝他們被困在小回山無法突圍,而我與衆將如甕中之鱉唯有拼死抵抗,十里坡一旦被破,對涼州百姓就是滅頂之災。
此時王啓山將軍傳書過來,他已收到陛下軍令趕來救援。
五萬將士拼殺到最後一刻也沒等來救援,十里坡淪爲修羅地獄,暗紅的軍旗是將士流出的鮮血,我已經覺出不對,只能讓身邊將士逃,能逃一個算一個,他們沒有一個離開我,哪怕最後他們守護的已經是一具屍體......
那天的夕陽真美啊,我不怕死,卻怕死的不明不白。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意如撕心裂肺的哭聲......
敕!上柱國,靖安侯,食邑二千九百戶,食實封三百戶霍衝,被遇吾皇,擢在右府,履三事之榮,賦萬鍾之祿。
不思忠藎,以達榮寵,每恣睢以怙權,久包藏而伺隙,魯莽不察,涼州失守,章書具存,罪狀甚着,通敵叛國,從古罕聞,尚失榮於列侯,寔有玷於朝野。
霍家上下一百七十八人,賜死,家產充公,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