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女帝顧卿卿

    顧卿卿向來穩如老狗。

    莫說是最近這幾年,縱是往上數十幾年,她也鮮少侷促窘迫。

    可偏偏這一瞬間,竟是感覺到一瞬間的心跳加速,血流都快了幾成。

    “什……什麼?想要什麼?”

    是想要他做她的面首,還是……

    容與似乎心情很好,單手撐着腦袋笑着眯起眼睛,他穿着寬大的長衫,袖子順着手臂滑下去,露出了修長白皙卻佈滿疤痕的手臂,雖是早就直道,但卿卿的眼卻再也移不開。

    本以爲他會解釋。容與卻是看透了顧卿卿的窘迫:“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倒是容某的榮幸了。”

    “潑皮!”卿卿怒道,手中書往容與身上丟去,沒碰到他半分,也沒含多少怒氣。

    這世人反差,總讓人覺得新奇至極。

    一向孤冷的女帝,竟也有這般嬌羞有趣的模樣。

    不知從前,卿卿看他的時候,是否也覺得分明是生在爛泥裏的人,能開出這般高潔的高嶺之花,也會覺得那般有趣?

    *

    天愈發冷了。

    容與也不需日日往返學堂和寢宮,顧卿卿將乾清宮地偏殿撥給了他。

    但除非顧卿卿召見,容與大多時間都只是在自己的寢宮裏看書學習。

    說來也奇怪,和女帝同居一處宮殿,雖寢殿並不在一處,但他的待遇亦是極好的,內務府撥了最好的銀絲碳,喫食也與女帝同出一人之手紙是規制上差些,甚至還送來了上好的徽墨和宣紙。

    但偏偏容與婉拒了內務府的好意,平日裏除非冷到不能忍之時,他都鮮少會用碳火,用也只用最是尋常不過的黑炭。喫食上更是一切從簡,每日不到卯時便起牀,早膳晚膳皆是清粥小菜,午膳也不過隨意喫些熱湯熱飯。

    他學習極其用功,這到了年關,哪怕是卿卿這般勤勉的人,也跟身邊宮人一樣,惦記着過年,惦記着來年再幹,都漸漸疲懶了。

    可即便是夜半起身,也總能見到容與的窗口還亮着燈。

    卿卿坐在窗邊,看着紙窗後的剪影,那般利落,也常常出了神。

    “皇上,容公子真用功啊。臣瞧着歡喜。”今晚是山茶掌燈。

    山茶本就是孃親從民間帶進宮的,亦從不是奴,如今侍候在身邊,卿卿給了女官的官職。雖官位不高,倒也不必爲奴爲婢。

    “歡喜什麼?”卿卿有些疑惑。

    “若是容公子能考上功名,便也算改變了出身了。不負皇上栽培之心,能光明正大在皇上身邊。”

    卿卿穿着常服,眉眼裏自也沒有平日的清冷威嚴,可偌大的皇宮裏,除了她和宮人,身邊也沒個真正的伴。

    山茶這些心腹皆是真心實意關心皇上,卿卿也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朕沒這個意思。”過了半晌卻又道,“看他自己吧。”

    “是,皇上說得對。”山茶笑道,“皇上,這外頭冷得很,颳風了,眼看着都要下雪了,您要不把窗戶關了?還是,再看看……?”

    “就你話多。”卿卿笑了,“你再話多,給你早點賜婚。”

    說到賜婚,山茶連忙閉了嘴。

    兩人正打鬧着,偏殿窗口的剪影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似是很冷地瑟縮了一下,竟是打開窗來。

    嚇得顧卿卿連忙拉着山茶躲了起來。

    容與遠遠瞧見主殿窗開着,卻空無一人,有幾分疑慮,卻也沒深究。開着窗就坐下繼續看書了。

    “皇上,您躲啥啊?”山茶小聲說着,眉眼帶笑,“容公主樣貌出衆,且讓臣多看幾眼?”

    剛想探出頭去,就被卿卿一把拉了回來。

    順帶一個警告的眼神。

    山茶掩脣偷笑,也不揭穿卿卿,避着窗口就溜去耳房了。

    卿卿躲在榻上,外頭也看不着裏面,只是這大冬天開着窗……實在有些太冷了。

    一夜過後,卿卿果然感冒了。

    大早上便忍不住擤鼻涕,一張小臉皺在一起很是可憐。

    “皇上!您昨晚真不關窗啊!”山茶見到卿卿的樣子,忍不住驚呼起來。

    “小點聲。”

    “皇上啊,您龍體重要啊!您這樣晚些福寧公公回來,又得罵我了!”

    卿卿接過山茶送來的紅糖薑茶,一碗下肚,周身的寒氣也出了大半。

    好在快過年了,今天休沐,不必早朝。

    “山茶,你說容與不冷嗎?”卿卿忍不住問道,她剛纔瞧過去,見容與的窗戶也是開着的。

    “這臣就不知道了。不過男人大抵是比咱女人抗凍吧?您看我整日小襖小馬甲,福寧公公恨不得單衣單褲的。不然,皇上自個兒去問問?”

    卿卿深以爲然,待看到容與起身後,竟是真的上門去了。

    容與還未梳洗,正在疊被子。見卿卿大早上就來,多少有些驚訝,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活回身行禮。

    這是卿卿第一次走進容與的房間,發現他牀上褥子單薄,被子也不過一條,皺眉道:“你這是……內務府沒給你被子褥子嗎?”

    此時,容與滿頭青絲隨意散落,多了幾分慵懶,加上身形清瘦,讓人忍不住憐惜。

    “給了。”容與很快反應過來,連忙關上門窗,燃起暖爐。甚至還抱了只湯婆子塞到卿卿懷裏。甚至還麻煩宮人送了一些早點過來。

    暖意很快傳來,卿卿頓時覺得周身都輕鬆了不少。

    “皇上可知道爲何了?”

    見卿卿仍是疑惑,容與把手中剝好殼的雞蛋放到卿卿的碗裏,自己卻只吃了一個饅頭,纔開口道:“天寒地凍,睡得太暖和,便是不想起牀了。整日在牀榻上虛度光陰,實在非君子所爲。”

    “那喫食和碳火呢?”卿卿看了一眼地上滿登登的暖爐,“你一男子,就喫一個饅頭?”

    “喫多了,暖和了,便會想着睡覺。至於碳火,那玩意金貴,多穿一件衣服便也不冷了。”

    想來,若不是因爲卿卿來了,這一爐碳火也不會燒得這般旺的。

    “容與,這對朕來說,不過是隨手的東西,你無需如此……”

    “草民知道。”容與低着眼,長而捲翹的睫毛甚是好看,“但是如今草民所擁有的一切,皆是皇上所賞賜。皇上不在意,草民也不能認爲這是自己應得的……”

    草民只想讀好書,改變自己的人生,才能挺直腰板站在皇上身邊。

    當然,這後半句容與卻是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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