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邊關戰事捷報連連,一路打到月歌城,卻因爲天氣原因只能暫居月歌。

    令我沒想到的是,皇兄竟是帶着家眷北上了。

    我也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阿寧,她一如既往的漂亮,帶着三公主顧卿卿來玩。

    她的女兒,和她一樣漂亮,眉眼嬌柔,卻偏偏性子像皇兄多一些。想來未來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皇兄今年新招進宮裏的嬪妃,卻是沒幾個省心的,整日在行宮裏讓阿寧不痛快。

    薛良將軍在軍中頗具威望,聽聞她的女兒也在後宮。本以爲這樣的家世,皇兄會寵幸一二,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薛家女兒似乎更喜歡阿寧。

    也是,阿寧這樣的女子,別說男兒,縱然是女子也會被她的良善所吸引吧。

    皇兄忙於軍中事務,阿寧便總和薛家女兒一起玩,兩人常常偷偷出宮,沒想到竟是鬧出了大事。

    羌國軍隊自西面破城而入,西面山脈是守衛最薄弱的地方不是祕密,但山脈地區的佈防是最爲機密,若是不瞭解,則必損兵折將,必不可能攻進城裏。

    而阿寧他們去的那樂坊,恰好便在羌國軍隊的包圍中。

    我知佈防圖失竊。

    而我身邊丟失的正是那張西面山脈的佈防圖——儘管我那張是假的。

    偷佈防圖的,正是許年。

    阿寧被擄,與許年其實並無干係,她答應西域王偷佈防圖,也只是因爲想讓自己徹徹底底成爲自由身。

    我與許年爆發了一場爭吵,我放她走,前恩新怨也算一筆勾銷。

    許年卻問我:“你的心上人,是皇后嗎?”

    我無法回答她。

    許年,就這麼消失了。

    我與皇兄帶領着天禧的軍隊一路高歌猛進,但儘管天禧軍隊勇猛無比,想要徹底攻下這座以勇猛放肆聞名天下的國家也並非易事。

    阿寧還在姬廣手裏。

    皇兄不過三十歲,卻因爲太過掛念,鬢角生了華髮,原本溫潤如玉的帝王,變得不苟言笑,母后更是爲了救阿寧,讓她的靈獸(指小狐 系統)離體,冒着猝死魂飛魄散的危險,消耗自己的精元,一直試圖尋找阿寧。

    終於有一天,小狐聯繫上了阿寧的靈獸。

    原是許年救了她。

    我領了皇命,前往山脈尋找許年和阿寧的位置,卻意外撞見許年被幾個男人輪流凌辱。

    她渾身是傷,衣不蔽體,就連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此刻都被鮮血和淚水糊住。

    她睜不開眼,卻認得我,聽得見我說話。

    “宇王殿下,是我對不住你。”

    即使是這樣的生死關頭,許年想到的並不是讓我救她,而是去追阿寧。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愧疚。

    明明犯下錯的也不是許年,明明是她救了阿寧。

    她是被姬廣欺騙的可憐人,從未真正傷害到天禧,我怎可對她的性命不管不問呢。

    阿寧受了重傷,生死攸關,而我和許年也昏迷了。

    夢境中,我不再是宇王,而是一個陌生時代的總裁,叫王宇。

    是阿寧的上司。

    我聽到一道陌生的聲音告訴我,宇王殿下,若曲挽寧在夢境中選擇了您,便可重生到她原來的世界,您也會一道前往。

    我知道,這是唯一讓我與阿寧在一起,實現我的夙願的機會。

    可阿寧,她願意嗎?

    阿寧是那樣鮮活,在這個世界,她還是個孩子,承歡膝下。

    可爲何她會彈奏古琴曲,把一首曲子演奏得如此悵然。

    見她淚水簌簌,似是片片碎玻璃,落滿了我的心。

    我多想自私一些,貪婪一些,現實中不允,夢中我如何不能將她留在我的身邊?

    阿寧在我的家裏,教老六學習古琴,又時常會對着屋裏的西湖圖發呆。

    我知道,我留不住她,也不能留她。

    大概從那一日去而不復返,不辭而變,便註定了我們之間的結局。

    我怎能因一己私慾,強留她呢?

    她的孩子,她的愛人,還在這個世界等着她。

    我問她:“挽寧,你想好了嗎?”

    失去記憶的她,頓時愣住,周遭如天旋地轉。

    她說:“師傅,我要回去。”

    *

    我醒來第三天去看了許年。

    許年受傷很重,卻也不致命,聽聞隨軍的醫師說,她這輩子再也做不了母親。

    是那幾個畜生弄的。

    身體上的傷總能恢復,但心靈上的傷,才最致死。

    許年本就是醫者,自然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自從清醒過來,便沒什麼活下去的信念了,除了每日喝水吃藥依然乖巧,飯菜卻是不愛吃了。

    我推開房門,她的屋子裏落了窗,未點蠟燭,即使是白天,也不過能朦朦朧朧見到人形。

    她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蜷縮在牀的一腳,身形瘦得可憐,聽到動靜,她才蔫巴巴開口:“不是說了嗎,我不想喫,你們拿下去自己吃了吧。”

    我不知爲何,許年的聲音曾經如小鹿一樣靈動,如今怎會如此沙啞了。

    “年妹子,是我。”

    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見阿年在被子裏抖了一抖。

    過了許久才道:“宇王殿下,您醒了。”

    “屋裏爲何不開窗,不點燈?”

    “阿年習慣了黑暗了。”

    我聽着心一顫,在屋子裏找火摺子,找了半天卻是沒找着。

    “宇王殿下,別找了,下人擔心……尖銳的,能打火的,都撤走了。”

    怕她想不開。

    我輕輕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外頭日頭正盛,雖是冰雪覆蓋,但陽光依舊明媚燦爛。

    金色的陽光透過牀帳照到許年的臉上,我這才發現,她的眼睛……

    永遠亮晶晶的眼睛……

    其中有一隻,竟是失了神采。

    她自嘲地摸了摸自己:“別看了,瞎了,很醜。”

    我哽住,看着她憔悴的臉,到底是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來。

    “年妹子,如今我殘了一條臂膀,你瞎了一隻眼,倒也登對。”

    她早就習慣了我嘴皮子輕賤,喜歡說些逗弄人的話,面上也難得浮現了笑意:“那宇王殿下,咱以後就是一類人了。”

    是啊,是一類人了。

    爲了心中的執念,自己的安危,自己的生死,又算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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