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她窮途末路,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羅蘭開價多少,全憑良心。
根據情報分析,她對羅蘭有個大致的認知。
有良心,但不多。
按照她的猜測,羅蘭肯定會開出最苛刻的價格,比如逼迫她宣誓效忠,甚至強迫她獻出肉體和靈魂。
然而羅蘭沒有。
他像對待朋友一樣平等交易,並沒有因朋友落魄而漫天要價。
這個價碼非常公平,甚至有些厚道。
惴惴不安的情緒被慶幸取代,巨大的落差卻讓阿麗娜有些茫然。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羅蘭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微笑着提醒道:“我有一位朋友,在我窘迫到差點想跳海卻因爲海水太涼不敢跳時伸出援手,她沒有趁機貶低我的身價,而是給出公道價格。”
羅蘭向阿麗娜伸出右手。
“即便是行走於人間的魔鬼,內心也有柔軟的淨土,我的品行總比魔鬼強些吧。”
羅蘭的話讓阿麗娜想起那個坐在碼頭欄杆的俊朗少年,以及看不透他命運萌生的招攬之心。
往事如雲,歷歷在目。
阿麗娜鼻翼微酸,顫抖的右手和羅蘭的手握在一起。
她的手涼的厲害,彷彿沒有生機的玉石。
羅蘭抓起她的另一隻手,雙手合攏,將阿麗娜冰涼的小手捂在中間傳遞溫暖。
沒有旖旎,只有暖意。
這些天東躲西藏擔驚受怕的阿麗娜再也忍不住,倔強的堅強被眼角的淚衝的稀碎。
“想哭就哭吧,但這是最後一次。”
羅蘭輕聲提醒着。
負面情緒需要宣泄,能哭出來是好事。
阿麗娜用力點頭。
羅蘭在賭,賭她父親的政治遺產,賭她的未來,也賭她不會違約。
她的籌碼很少,敵人卻很多,羅蘭的選擇非常冒險。
阿麗娜的心變的和手掌同樣暖和。片刻後,凍僵麻木的大腦也逐漸恢復運轉。
“羅蘭,我現在腦子很亂,你幫我想想,我該怎麼做?”
“不要和以前的部下聯繫。也許他們曾經是你父親或者你的忠實班底,但此一時彼一時,在威逼利誘下,他們很可能會變。”
“他們和伱不同,他們有家人,而且在金鳶。”
話不好聽,但卻是事實。
有牽絆的人不可能肆無忌憚。
阿麗娜全家都沒了,她的仇恨最熾熱,鬥志最旺盛。
現在的她就是被烈焰吞噬的復仇之魂。
“即便是和你相同遭遇的人,也不能聯繫。”
彷彿是看穿阿麗娜心中的一絲不甘,羅蘭冷冷的補充道。
阿麗娜怔了怔,沒有抗辯,默默的點頭。
身爲資深情報人員的她,當然明白羅蘭的意思。
仇恨也是一種關係。
苦肉計並不是什麼稀有技能,在歷史上發生過無數次。
“我聽你的。”
既然大腦一片混亂,阿麗娜索性徹底放棄思考,將大腦暫時寄存起來,完全聽從羅蘭的安排。
這就對了。
羅蘭欣賞的點了點頭。
羅蘭沉聲說道:“首先,要讓金鳶國確信你已經死亡。我看你家裏有不少魔偶,應該也懂鍊金術吧。”
阿麗娜先點頭再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製作以假亂真的屍體騙過金鳶國的當權者。但這不現實,無論多逼真的道具,都經不起仔細檢驗。”
“只要進行簡單解剖,就真相大白。”
“誰允許他們解剖了?”
羅蘭“勃然大怒”道:“金鳶國特使公然劫持我國高級貴族,皇室支系成員,被當場擊斃,我不找他們算賬都算剋制,哪輪到他們指手畫腳?”
“屍體當然不能還給他們,必須做成標本陳列在謝菲爾德堡。但在製作標本前我會請金鳶國使館的人驗明正身。”
“那不是會露餡麼?”阿麗娜有些不解。
“不會,因爲躺在那裏的是你自己。如果你沒有技術,我認識.”羅蘭淡定的說着。
“我有。我可以製造以假亂真的鍊金傀儡,也有暫時假死的藥。”
阿麗娜的眼睛閃爍着光芒,低聲呢喃着:“羅蘭,檢查身體時不要讓男人觸碰我。”
“我知道。”
羅蘭招手示意阿麗娜靠近,在她耳畔仔細囑咐着。
深夜,在外邊站崗巡邏的輕騎兵看着羅蘭走進希芙伯爵的房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不知道這種事該不該記下來。
就在他們猶豫時,領頭的隊長已經拿出小本本湊近路燈記錄起來。
夜間22:25分,皇家騎士團團長羅蘭進入蒂龍伯爵臥室。
中隊長合上本子,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對看着他的騎兵低吼道:
“看什麼看,幹活去!”
身爲一線執行者,不要覺得長個腦子多稀罕似的,執行命令就對了。
一小時過後,中隊長拿出小本子,又看看市政廳大樓正面的大鐘,輕嘆一聲繼續記錄。
蒂龍伯爵雖是女皇的影子,但終究不是女皇。
如果是女皇,絕對不會
中隊長猛地想到女皇和羅蘭的緋聞,臉色有些黯淡。
該死,女皇陛下肯定不知道羅蘭這混蛋在外邊幹什麼。
他握緊拳頭,默默的替女皇不值。
總有一天,羅蘭這個在女皇和伯爵之間左右逢源的混蛋會付出代價!
想到羅蘭被憤怒的女皇判處死刑,拖出去絞死的樣子,中隊長的憤怒總算稍稍平息。
就在他內心腦補三角戀大戲時,伯爵寢室忽然傳來刺耳的尖叫。
隨後是兵器碰撞聲和爆炸聲。
中隊長的血液差點凝固,他手忙腳亂的下達命令,拔出佩劍衝了進去。
蒂龍伯爵如果在這出事,他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甚至還會連累家人。
他根本沒注意記錄信息的小冊子什麼時候掉在泥地上,踩的稀爛。
當侍衛和騎兵們衝進去支援時,戰鬥已經結束。
蒂龍伯爵和羅蘭看起來有些狼狽,但身上的衣服倒是穿的好好的,並沒有捉姦在牀突然爬起來的痕跡。
不過這不是大家關注的焦點,人們的目光聚焦於躺在地上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