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官家,老臣彈劾太醫丞範正爲一己之私,進獻攤役入畝,意圖讓天下醫者逃避徭役。”

    垂拱殿內,範純仁義正言辭道。

    百官古怪的看着這一幕,其他人彈劾範正或許是出於義憤,而範純仁貴爲宰相,親自彈劾一個小小的太醫丞未免殺雞用牛刀了,更別說,範純仁那可是範正的二伯,要說沒有貓膩,那就可當百官是傻子了。

    趙煦無奈扶額,不知道範正又在葫蘆裏賣什麼藥,當下只能配合道:“範太丞你可有什麼辯解。”

    範正躬身出列道:“臣無話可說,攤役入畝一出,天下醫者的確因此受益。”

    不對勁!百官聽到範正直接不狡辯,頓時心中一頓。

    人命關天,鈴醫並無田產,生活困頓,就連他們也能給範正現場編出幾條理由來。

    範純仁繼續痛斥道:“自從範太丞變法醫家以來,醫者推行醫坊,醫老之策,甚至醫者內部看病幾乎不用花錢,此等待遇前所未有,家父曾言,不爲良相當爲良醫,如今民間皆傳寧爲良醫不爲良相,饒是如此,醫家依舊欲壑難平,妄想逃避免役錢,若不重罰,天理難容。”

    百官頓時心有慼慼,醫家變法以來,其待遇直線上升,很多名醫的薪水比他們官員還要豐厚,更別說還有醫老、醫坊之策,更是讓不少官員眼紅不已。

    不對!

    範純仁這是痛斥醫家麼?怎麼聽怎麼像是變相誇讚醫家。

    趙煦臉色古怪道:“那範相公所言,應該如何重罰醫家。”

    範純仁昂然道:“人生老病死三千疾,普通百姓如此,朝堂百官亦如此,老臣聽聞,醫家花費重金爲太皇太后研究老年病已經有所成,不知可否將此策惠及天下所有的年老官員,讓所有年滿六十歲的官員皆可在醫家看病減免九成費用,如此即可重罰醫家,又能惠及天下官員。”

    “減免九成費用!”

    朝堂百官怦然心動,何止是普通百姓感覺看病貴,很多清水衙門的官員同樣如此,尤其是老年更是體弱多病,很多疾病需要常年服藥,算起來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果減免九成費用,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足以抵得上天下醫者免役之錢,這一次醫家恐怕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醫家認罰!”

    滿朝官員還沒有反應過來,範正竟然直接道。

    “呃!”

    範正答應的如此痛快,這不禁讓他們更加相信,這范家伯侄定然在搞什麼詭計。

    果然只見範純仁鄭重遞上一個奏摺道:“微臣最近研究醫家,發現醫家大興,醫者幾乎無後顧之憂,進一步反哺醫家,微臣有感而發,建議朝堂效仿醫家醫老之策,讓三品以下六十歲的官員致仕養老。”

    “六十歲的官員致仕養老!”

當範純仁的話還沒有說完,文武百官一片譁然,而且禮記曾言,七十而致仕,大宋的官員一直都是七十才致仕,如今突然提前到六十,自然很多人不願意,正如範正所言,沒有一個官員願意放下手中的權力。

    “當然百官爲朝堂奉獻一生,朝廷自然不能虧待於他,年至六十的官員致仕之後,依舊由朝廷發放其八成俸祿直到其去世,讓其如醫者一樣安享晚年,如此即可緩解大宋冗官之症,又能彰顯官家仁厚之心。”

    百官怦然心動,將想要反駁的話吞了回去。朝廷繼續發放八成俸祿,再加上之前醫家承諾給六十歲的官員一折看病,雖然失去了本就沒有幾年的官位,不用操勞就能輕鬆領俸祿,還能得到醫家治療,原本的牴觸情緒大減。

    而朝堂重臣則一片默然,畢竟範純仁的致仕範圍僅僅到三品以下,對他們並無太大影響,但超過六十減免九成費用,對他們依舊有利。

    範純仁繼續道:“據微臣統計,如今我大宋大大小小官員近四萬人之多,其中三品以下,超過六十歲的足足有兩千人!以後每年也將會有上千人達到六十歲,日後大宋可按照每年退休之人數取官,冗官之患定然大爲緩解。”

    “兩千人!”趙煦心中怦然心動,一直以來大宋冗官嚴重,要麼是官員身體重疾或者意外死亡,要麼七十而致仕,纔有空缺,而且空缺極少也不穩定,如果他一下子直接裁撤兩千人,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羣情激奮,如今有了年過六十的官員致仕有養老和醫老之策,定然會讓阻力降低到最小。

    “範正打的好主意!”

    此刻衆人這才明白,範純仁伯侄二人的合謀,範正提出攤役入畝,讓百官嫉恨不已,範純仁順勢將醫家佔的這些好處順手給了年老官員,百官得利日後有求於醫家,自然大大減少對醫家的敵意,而且範純仁順勢推出致仕官員養老醫老之策,緩解大宋冗官之患,可謂是一箭雙鵰。

    “范家也要變法?”

    舊黨心中一動,他們沒有想到範純仁竟然變聰明瞭,吸取了其父范仲淹激進的罷免官員之法,改爲將年邁腐朽的六十歲的老者,換成年富力強的年輕官員,雖然並未治本,但是也大大緩解冗官之患。

    “邪醫範正到底還是偏向范家,竟然讓我等推行遭人嫉恨的攤役入畝,讓范家推行皆大歡喜的官員六十致仕之法。”章惇等人心中大爲不滿道。

    然而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恐怕起因還是因爲他們,若非他們將攤役入畝的怒火轉移到範正身上,恐怕範正也不會和範純仁聯合起來。

    “此法大善!”

    舊黨官員紛紛稱讚道,此法不費國庫,又能讓年老官員受益,也能解決冗官,自然是皆大歡喜。

    “臣等也贊同此法!”章惇鄭重道。

    “當初蔡相公之父蔡黃裳年逾七十,陳執中陳相公出知陳州,見其老邁,勸其辭職,蔡相公之父只因家中貧苦,要養家餬口而不願意辭官,陳相公秉公執法,蔡父最後不得已,只好上表辭官,家中貧困潦倒,若是當初有此養老之策,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曾布也感嘆道。

    新黨衆人也紛紛支持此策,除了此策對所有人都有利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如今新黨剛剛上臺,在力量上和舊黨相差很大,此次致仕的近兩千名官員,大多都是頑固的舊黨分子,而空出來的這些官位自然也可以趁機安插人手,大大增強新黨的實力。

    “此策可行!”趙煦怦然心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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