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美娛之花瓶影帝 >第573章 一枚種子
    安森可以繼續咄咄逼人,安森可以抓住佔據上風的機會繼續灌注自己的意見一鼓作氣地摧毀兩位編劇的防線。

    然而,他沒有。

    不僅沒有,安森還故意摁下暫停鍵,留下喘息和反應的空間,允許兩位編劇整理思緒。

    他甚至禮貌地向侍應生表示感謝,接過自己的蘇打水,並且侍應生小心翼翼地詢問,“請問你是安森嗎”,在得到肯定答覆之後,安森還爲侍應生的圍裙簽名。

    安靜,友好,那種歡樂輕盈的氣氛在空氣裏涌動。

    因爲從根本來說,安森的目標不是摧毀兩位編劇牢牢掌握主動權並且接管整個項目真正成爲掌握生殺大權的製作人;而是和兩位編劇兼導演尋求一個恰當的合作方式,攜手完成一部作品的拍攝。

    安森不準備徹底接管劇組,他不認爲有這樣的必要。

    策略和手段,最後通往的終點不是權力,而是作品。

    於是,在安森的控制下,談話摁下暫停鍵。

    然而,麥基和埃裏克卻始終沒有開口。

    一直到現在,麥基才意識到,他們不止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他們把安森當作一個金主,一個渴望成爲製片人卻沒有藝術思考的花瓶,一個隨便就能夠操控的牽線木偶,一個他們完成自己夢想項目的踏腳石,一個依靠顏值取得成功但腦袋裏全是草的幸運兒,一個物件一張支票一個標籤反正不是一個演員甚至不是一個擁有完整人格和自我靈魂的人。

    但現在看來,擁有這樣想法的他們纔是小丑。

    這些年來,他們自詡劇本完美,不允許任何人指指點點,不要說修改了,甚至就連一點點質疑也會引爆地雷,這也導致他們的合作談判遭遇諸多困難。

    他們抱怨他們抗議他們把自己的懷才不遇全部推給別人,他們認爲別人無法理解自己的創意和心血,他們相信自己就是下一個詹姆斯-卡梅隆或者雷德利-斯科特(Ridley-Scott)只是沒有人賞識罷了。

    然而現在,安森卻願意開誠佈公地展開自我檢討——

    他適合角色嗎?

    也許適合,也許不,一切的根源在於他們的劇本創作側重“蝴蝶效應”的概念,卻犯了許多科幻電影一樣的致命錯位,注意力放在設定上,反而忽略了設定裏面的人,那些角色的血肉和靈魂,纔是讓科幻電影與現實接軌的關鍵。

    當然,也不是說麥基和埃裏克沒有想過。

    他們的確想過,並且調整過,不斷爲角色增加細節,但當局者迷,又總是一次次捲入科幻設定裏,一心一意想着彌補漏洞,讓蝴蝶效應的影響能夠連成線,不知不覺就把角色的動機和設定想當然化。

    此時,面對安森的坦然、真誠、直率,辯解和反駁一下就卡在喉嚨口,看着倒映在安森湛藍色眼眸裏的自己,不由陷入思緒,重新開始審視自己:

    他們以爲劇本已經完美,他們相信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擔任導演,但如果他們錯了呢?

    然後。

    安森重新看向兩位編劇,確定他們沒有發表觀點之後,這才繼續。

    “其實,有一種解釋。”

    “執念。”

    “也許,一開始,埃文只是想着,如果自己能夠改變過去,他就可以重新書寫自己和凱勒的過往歷史;慢慢地,慢慢地,這就演變爲一種執念,陷入牛角尖裏,彷彿這是自己通往幸福的唯一路徑和辦法。”

    “當這樣的執念無法實現的時候,那種徒勞無功的失落和萬念俱灰的絕望,讓自己感覺在命運巨人面前的渺小和無助。”

    安森,謹慎地拋出了自己的想法。

安森清楚麥基和埃裏克的堅持,換一個人站在他們的位置上,恐怕也難以接受別人對自己的七年心血指手劃腳。

    但重點在於,安森相信,作爲演員,他和角色之間的化學反應也是構成電影的重要部分,不能忽略。

    所以,安森沒有操之過急,而是步步爲營地切入,在兩位編劇察覺異常之前,悄無聲息地反客爲主。

    果然,麥基被捲入安森的節奏裏。

    麥基從安森的話語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瞬間挺直腰桿,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對,就是這樣。”

    至少,這能夠證明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一點的。

    卻沒有想到,安森一頓,嘴角弧度輕輕上揚起來,“但如果是執念的話,劇本就需要埋下一枚種子,讓這個起源這個動機能夠伴隨故事的發展生根發芽,否則所謂的執念也只是一廂情願的解讀而已,空中樓閣罷了。”

    埃裏克流露出深思的表情,“什麼意思?”

    安森反而沒有着急切入答案,“你們纔是編劇,答案應該在你們心裏,你們比我更加了解這個劇本。”

    不動聲色地,安森把主動權推了回去。

    埃裏克略微一想,“你的意思是,在故事開篇的部分,我們應該展現埃文苦苦思念凱勒的情節?”

    “比如,他和女朋友約會的時候依舊會想起凱勒;比如,他的電腦裏依舊留着當年寫給凱勒的情書?”

    “比如,他依舊留着凱勒的紀念品;又或者是他查詢到了凱勒的手機號碼,幾次試圖致電卻還是放棄?”

    不愧是編劇,在這個項目裏耕耘七年,靈感信手拈來,一個又一個設定脫口而出,完全不費力。

    沒有想到,安森卻擺擺手,“不不不,這就顯得太直白太膚淺了,只會讓埃文看起來像是一個混球。”

    “這樣的設定,更像是初戀是白月光,明明他處於一段關係卻始終念念不忘過去,整個故事的癥結完全擊中在愛情上,這顯得非常愚蠢也非常膚淺。”

    “真正的高明應該在於,曾經的遺憾和缺失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在生活裏形成一系列的影響,以至於失去擁抱幸福的能力。”

    “當他試圖追溯過往、順着心理裂痕重新回顧自己的時候才意識到,那些缺失深深烙印在骨子裏,因爲家庭因爲愛情因爲童年經歷而形成了某些缺失。”

    “比如,喪失愛人的能力,喪失相信幸福的能力。”

    如此一來,就不再侷限於“初戀白月光”的粗糙設定,而是拔高整個故事,不止愛情,而是一種幸福感的缺失。

    最重要的是,完美地和埃裏克、麥基創作的劇本契合——

    從一開始,埃文就在尋找,通過心理醫生尋找自己缺失的拼圖。

    果然,安森一說,兩位編劇腦海裏的開關馬上打開,大腦終於再次運轉起來,這樣的打開方式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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