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試鏡進行到一半,悲傷和苦澀的情感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彷彿喫飯喫到一半就被趕出餐廳。
所以,接下來呢?
安森?
她應該抓住安森的注意力嗎?但應該怎麼做到呢,現在好萊塢對着安森投懷送抱的肯定不在少數,估計安森已經見過各種把戲,她只會像小丑一樣。
但是,就這樣結束、就這樣離開?
試鏡,沒有希望了嗎?
倉皇之間,瑞秋沒有時間理會安森,注意力短暫逗留片刻,最後還是看向瑪西亞,投去求助的眼神。
她,如同傻瓜一般,拿着手機、保持接聽的姿勢,甚至嘴巴依舊如同青蛙一般揪起來,呆若木雞——
她覺得自己像白癡。
不對,她就是白癡。
……
瑪西亞沒有時間注意一名試鏡演員的心理活動,視線完全在安森身上,沒有掩飾眼睛裏的欣賞。
“上帝,你怎麼過來了?”
“噢,不敢相信,幾個月時間,你又更帥氣了。”
瑪西亞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調侃道,安森攤開雙手。
“這都是龍舌蘭的功勞。”
一句調侃,氣氛瞬間輕鬆起來,瑪西亞滿眼都是笑容。
瑪西亞,“所以,你這是前來監工嗎?”
安森,“不,我只是過來幫幫忙。你知道,小劇組預算有限,我們需要親力親爲;我想,也許選角的時候,你能夠用得上我,於是我就專門過來看看。”
“哦,對了,還順帶前來探班一下。”
“抱歉,我不確定你們午餐的菜單,我叫了中餐外賣,他應該已經到樓下了,正在送到二樓來。”
哇,吼吼吼。
又是歡呼又是讚歎,瑪西亞和尼古拉斯都非常開心,一個個驚呼着他們剛剛也點了中餐,絕對是心有靈犀。
一來一往,房間裏的空氣也輕快起來。
也許,瑞秋是唯一例外。
瑞秋有些沮喪,也有些無措,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處理這樣的情況,只能眼巴巴地盯着瑪西亞用眼睛發出信號。
終於!
瑪西亞注意到了,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還在試鏡過程中,這樣把演員無辜地晾在原地顯然不合適;但現在再繼續試鏡下去也沒有必要,這位演員還是太甜美了——
凱勒,這是一個傷痕累累的角色。
“蝴蝶效應”的故事主題和情節推進方式就註定了角色的悲劇色調,不只埃文和凱勒這兩位主角,電影裏的每一個角色都在悲劇的輪迴裏苦苦掙扎。
準確來說,這不是悲劇,卻是帶着悲劇色彩的沉重作品,甚至某種程度上是絕望的。
瑪西亞不認爲這位演員是正確的選擇。
思緒在腦海裏一頓,瑪西亞看向瑞秋,“這樣吧,試鏡就到這裏,後續情況我們再另行通知你。”
瑞秋愣住了——
她知道,這就相當於宣判死刑。
第一反應,她想責備安森、責備剛剛打斷試鏡的工作人員,在那之前,她的試鏡一切都在軌道上。
然而,思緒短暫停留,瑞秋就知道,沒有必要。
面對意外狀況,她的處理確實糟糕;而且在那之前,她也沒有能夠抓住選角導演的注意。
她應該責怪自己。
深呼吸一口氣,瑞秋努力試圖讓自己找回平靜,但問題在於,道理都懂,滿嘴苦澀依舊揮之不去。
瑞秋再次展露笑容,此時根本沒有心情理會安森,轉身準備離開,肩膀耷拉下來,難免有些沮喪和懊惱。
然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等等。”
瑞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呼喚的是自己,腳步已經來到門口,聲音再次傳來。
“瑞秋,等等。”
瑞秋一愣,此時終於反應過來,轉過身,瞪大眼睛在四周探索了一番,視線最後落在了安森身上。
“我?”瑞秋詢問。
安森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對,麥克亞當斯小姐。”
瑞秋:???“你認識我?”
認識,當然認識——
“戀戀筆記本”、“奇異博士”、“聚焦”、“時空戀旅人”等等等等,儘管瑞秋始終不曾大紅大紫地站在金字塔頂尖,但她一直是好萊塢的一道亮麗風景線。
這位甜姐兒因爲她的外形限制戲路,始終被困在浪漫愛情的花瓶角色裏,但事實上,她對錶演對電影一直有着自己的思考,哪怕侷限於天賦無法在大屏幕上狂飆演技,但她確實一直在延續自己的演員生命。
不管是小清新獨立電影,還是具有社會議題重量的作品,瑞秋都在探索自己作爲演員的定位和形象。
和同樣漂亮卻始終沒有擺脫束縛的凱特-貝金賽爾、林賽-羅翰相比,瑞秋的演員生命力要旺盛多了,後來憑藉着“聚焦”,“上帝在嗎?我是瑪格麗特”等作品也陸陸續續贏得演技提名。
不過,現在的瑞秋,依舊是籍籍無名的小角色。
一直到2004年,她在電影“賤女孩”扮演反派校花角色一炮而紅,這纔打開自己的事業局面。
安森也有些意外,居然在試鏡現場看到了瑞秋。
從外形來看,瑞秋不適合凱勒,安森贊同瑪西亞的判斷;但安森知道演員的心情,試鏡被打斷、表演沒有結束就被拒絕,那種滋味絕對不好受。
所以,至少,安森可以讓瑞秋完成一個完整的試鏡。
其實,安森看到瑞秋,他覺得有點意思,因爲後來瑞秋也出演了不少時間旅行、蝴蝶效應的類型作品,“時空旅行者的妻子”、“時空戀旅人”等等。
不過,安森不能直接說出來,他點了點桌面上的履歷。
瑞秋恍然大悟,露出一個拘謹的笑容,“抱歉,顯然我現在腦子的思緒不太正常。”
安森展露一個笑容,“這就是我不喜歡百老匯的原因。”
“哈?”瑞秋沒有理解安森的笑話。
瑪西亞噗嗤一下就笑出來,嘲笑安森的笑話失敗。
安森摸摸鼻子,“因爲舞臺劇表演需要處理太多突發事件,顯然,我的演技不足以應付那些情況,我還是喜歡電影,允許演員犯錯。”
瑞秋輕輕聳了聳肩,依舊沒有理解安森的玩笑,“我想,我沒有挑選的餘地,任何角色,我都願意接受。”
安森眉尾輕輕一揚,“任何?”
瑞秋看看安森的眼睛,而後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襯衫,視線落在胸前起伏的曲線上,用眼神解開釦子。
明明什麼話都沒說,但這一個眼神的意味深長卻再明顯不過,瑪西亞直接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沒有想到,這位甜姐兒居然也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果然,人不可貌相。
安森也略顯慌張,卻沒有想到,瑞秋擡起頭來看向安森,俏皮地眨了眨眼,眼睛裏流露出一抹狡黠——
所以,這是反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