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沉默了足足數秒,隨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淡淡一笑道:“我想我已經對你們對手的實力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不過,親愛的馬克斯韋爾爵士——事情走到這一步可是你我雙方都不願看見的局面,假如你在本次戰鬥祭典之前就完成了我們提供給你的第二次龍饗儀式,不就不會遇到這些麻煩了麼?”

    面對這一問,如盧恩熊般健碩的馬克斯韋爾卻罕見地陷入了一片無力的緘默,對方說得沒錯,七年前那次讓他脫胎換骨的龍饗儀式只不過是將一頭中位飛龍的力量植入了他的身體,而這一次,公爵大人費盡心力爲他找來的可是一頭真正的上位飛龍!

    也就是那頭飛龍實在年幼稚弱,甚至連化形爲人的技巧都沒有學會,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地落入他們手中。如果它不是生在破滅的風暴王朝,而是在天空城那種地方成長十數年,想必又是一位實力超凡的龍族強者。

    只是馬克斯韋爾實在對龍饗儀式有種發自骨髓的排斥心理,倒不是他悲天憫人可憐那頭落難的龍,而是他很難忍受那些將自己開膛破肚的鍊金手術,更是對這羣神神叨叨的詭異術士牴觸至極。

    每當回想起那段被麻藥迷暈,躺在冰冷堅硬的鍊金臺上任由他們宰割的日子,他就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抓來進行血腥試驗的猴子。

    杜奧里斯公爵通過地下渠道捕獲到那頭飛龍的一年以來,酗酒和縱慾始終讓他的身體保持在不佳的狀態,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是出於恐懼的渾噩度日還是出於本能的刻意爲之。

    畢竟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隻能搏命求活的渣滓,他是擁有着英雄實力的龍饗者,是與杜奧里斯家族簽訂契約的黑夜鬥士,哪怕他就此駐足不前也依舊能充當公爵麾下的得力干將.假如他不願意,沒人可以逼他再次回到鍊金臺上,成爲那羣神棍的試驗品。

    但這一次,羅洛打醒了他。

    他引以爲傲的“龍槍”在對手面前根本不得寸進,那個已經拋卻人形的怪物只需要一個淡淡的眼神便足以壓制自己體內的龍血。

    恐懼、卑微、怯弱一切他以爲早已被自己拋棄在七年前的可悲情緒都在這一刻重新追趕上來,如同命定的魔鬼再度吞噬了他的一切。

    他無法再自欺欺人地沉醉於自己編織出的美夢裏,作爲黑夜鬥士,他存在的意義就是幫助公爵贏下類似今天這樣的賭局,而作爲龍饗者,他更恥於胸腔內的龍心因畏懼而近乎停跳,本該壓倒一切敵人的龍威也由於怯懦而煙消雲散.

    不知不覺間,馬克斯韋爾的眼瞳漸漸變得赤紅,呼吸也越發暴虐而粗重,一片片灰黑色的鱗片從他頸側和腦後的皮膚上不斷生出又縮回,望之猶如一頭按捺不住龍化的怒龍。

    “我要進行第二次龍饗儀式,現在,立刻!”他壓抑着極度不穩定的情緒嘶吼着說道。

    然而,他對面的人影依舊平靜得看不出半分波瀾,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注視着這一切,就像觀察着一件理當發生反應的試驗品。

    “爵士,記得我們上次向你出具的報告麼,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態,並考慮到那頭血統高貴的上位飛龍體內蘊藏的可怕力量,我不得不提醒你,儀式成功的概率最高只有六成。”

    “剩下的四成裏,有三成你會直接死去,一成概率則會不可逆地異化成某種介於人和龍之間的怪物——假如是那種情況,出於安全考慮,我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你。”

    “不用你管!”馬克斯韋爾呼吸粗重道,“力量.給我力量就好!”

    桌案對面的人影定定地望了他幾秒,隨即淡笑一聲,微微頷首道:“每一位虔誠追求力量的信徒都應得到與之虔誠對等的尊重,所以——如你所願。”

    說罷她站起身來,伸手在背後的牆壁上輕輕一按,那面厚重的石牆頓時從中裂開,露出一條斜斜通向地下的隧道。

人影擺了擺黑袍綴有紅邊的衣袖,示意馬克斯韋爾跟上,後者不假思索地晃動着遍佈龍鱗的臃腫身軀緊隨其後,與之一道消失在了隧道的黑暗中。

    只是馬克斯韋爾根本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那間被他拋諸腦後的地下密室中,一隻小小的香爐正在桌案內部無聲燃燒着,散發出絲絲縷縷暗紅色的香霧,只消輕輕一嗅,便足以惑人心神。

    “真是弱者的把戲!”

    距此十幾公里外,羅洛揮舞着兩柄在他手中已經與匕首無異的惡兆大刀,將最後一頭阻擋在面前的冰原山妖撕成碎片,在他腳下和四周,已經橫七豎八地躺着數十具山妖的屍體。

    衝破黃金封印的冰原山妖固然可怕,但曾經它們哪怕結成成千上萬頭的隊列,也還是被杜奧里斯公爵率領的精銳騎士團碾爲齏粉,面對已經徹底惡兆化的羅洛,一羣失去神智的野獸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他振去刀上殘留的鮮血,目光陰沉地望向卡萊爾一行人逃跑的方向,雖然他早就對杜奧里斯公爵安排大量山妖作爲獵物的反常行爲有所提防,卻還是沒能預料到對方竟然掌握着控制這些山妖的手段。

    數十頭山妖或許無法給他造成致命威脅,但這片地下世界可是還活動着上千頭這樣的怪物,假如杜奧里斯的人利用這段自己被拖住的時間召集更多山妖,就算還是無法圍殺他,也至少能憑藉這種手段立於不敗之地。

    這樣的結果,不管是羅洛自己還是他背後的奧薩里昂侯爵,都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羅洛心中明白,剛剛一戰之後,他這副非人的面目已經無可避免地暴露在了王都角鬥協會以及協會背後的那些貴族眼中。

    一旦消息進一步擴散,羅德爾人可不會管他這樣做到底有什麼苦衷,那些愚蠢的平民只會把他當成和那些玷污之子一樣骯髒的存在,然後把那些傾瀉在惡兆身上的憎惡與恨意一般無二地傾瀉到自己身上。

    那時,放眼這整座王都,都絕不會再有他的容身之地。

    但若是僅僅在這場賭局之中,他和侯爵固然因爲這件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但杜奧里斯公爵動用某種祕術破壞黃金封印、控制那些冰原山妖也是一項完全對等的罪名。

    這是兩位頂級貴族之間的博弈,其他貴族按照慣例都絕不會多管閒事橫插一腳,因此只要杜奧里斯和奧薩里昂互相牽制,他就依舊是安全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自己幫侯爵贏下這場賭局之上,假如他輸了,便會理所當然地淪爲這張棋盤上唯一的棄子。

    ps1.5/60。這兩章章節號不知道爲啥又錯了還無法修改,本章是124。

    ps2.最近除了寫書,作者還要忙包括畢業設計在內的諸多瑣事,這兩天更一章也是確實抽不出時間,沒有額外提一嘴只是不想找藉口。三月說最少更60章,12-15w字就一定會更到這個數字,這幾天一天2k等有空肯定就會一天4k-6k補回來,沒到月底大家沒必要着急,實在覺得太慢了不妨先養幾天,月末字數不到再來捶我就好,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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