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故鄉啊”

    “那裏的海洋比瓦蘭湖更加浩瀚,巨大的島嶼就如寧姆格福一樣廣袤,數以萬計的巨龍在天穹之上翱翔,人類、混種和獸人就像這裏一樣和睦融洽,共同在那片土地上世世代代地繁衍着。”

    “能說說那座你總掛在嘴邊的天空之城麼?”

    年邁的飛龍武士渾濁的眼神微微凝滯,因爲力量透支而略顯渙散的瞳孔中綻放出幾分久違的光彩,就連聲調也止不住地上揚了幾分。

    “天空之城——法姆.亞茲拉,那是無數先輩傾盡心血創造的無上奇蹟,數千年間引領所有智慧種族的永恆燈塔亦是所有龍族的靈魂最終安眠之所。”

    年幼的白龍垂下龍首,只是用痠痛難當的雙翼沉默地拍擊着空氣,久久不曾言語。

    透過背部的鱗片,她能感受到老人越來越冷的體溫,濃郁的血腥味縈繞在附近的空氣中,讓她的心臟一陣陣發緊——就在一刻鐘前,老人幫她擋下了足足七根攢射而來的魔像巨箭,這種傷勢落在一頭年邁衰弱的中位飛龍身上,幾乎已經可以直接宣告他的死亡。

    “父親,我現在就帶你飛越風暴海回法姆.亞茲拉,他們一定有辦法救你的,對嗎?”半晌之後,她試探着問道。

    “呵呵——”飛龍武士勉力擠出一抹笑容,喉間卻咳出了一口發黑的污血,“傻孩子,如果不走傳送門的話,就只有那些尊貴的古龍和上位飛龍在成年以後才擁有跨越風暴海的實力,你這麼小,還帶着我這個累贅,恐怕我們連摩恩海岸都到不了就會成爲那些追捕者的俘虜吧?”

    他擡起蒼老的頭顱,迎着吹面而來的勁風睜大雙眼,彷彿要把整片高遠澄澈的天穹都納入眼底,隨後深吸一口氣道:“停下吧,孩子。”

    “在風暴要塞,我們潰退了,在史東薇爾,我們再一次潰退了,接下來是海德要塞、獻祭大橋、摩恩.撿到你以後的日子裏,我能做的也不過是帶着你居無定所地日夜逃亡,咳咳——”

    一陣彷彿要撕裂肺部的咳嗽後,老人終於在急促的喘息中平復下來,聲音沙啞道:“停下吧,我我已經不想再潰退下去了。”

    “父親,你——”白龍猶豫着放緩了鼓動羽翼的速度,卻仍然嘗試着辯駁些什麼。

    “但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裏不管遭遇什麼,都永遠不要放棄希望。”老人緩慢而堅定地囑託着,連同黯淡的眼眸也漸漸明亮起來。

    “終有一日,當永恆燈塔的光輝再度盛放時,它會指引所有迷途的子民重返故鄉別了,我的孩子。”

    老人口中最後的幾個字是如此縹緲,淡得像是要融在風裏,他鼓起最後的力氣猛然一推白龍的肩膀,翻身向着蒼翠的大地墜落而去!

    白龍發出一聲悲哀到了極點的嘶鳴,不假思索地俯衝而下,試圖在養父落地之前重新托起他的身軀,卻被迎面射來的魔像箭雨凌空攔下!

    鮮血、創傷、黑暗、奔逃.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後來的遭遇了,總之落在了某支追捕風暴王朝殘軍的部隊手中——那也許是黃金王朝的隊伍,也許是來自凱丹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的傭兵,但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之後過了三年,五年,還是更久?

她不知道,玄鋼打造的沉重鎖鏈、一次次交易轉手的巨大牢籠.它們將她的整個幼年時光都鎖死在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永夜中。

    有人用那些冷冰冰的鉗子和鋼刀揭下她的鱗片打造盔甲,有人使用粗大的針管抽取她的血液,興奮地宣稱那是製作魔藥的完美材料,無數次突破她想象力極限的痛苦折磨之後,她真的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也不願意記得了。

    芙蕾雅——那是父親爲她取的名字,也是她珍藏在心底深處最後的寶物。

    “唔,那頭龍的狀態真的沒問題麼?”一名帶着面具的術士問道。

    “三種封印魔法、七種虛弱藥劑加上麻藥,相信我,換你你也已經暈得像條死蛇了。”他身旁的同伴一邊往手套上塗抹着消毒藥劑一邊漫不經心地回覆道,“看看那邊,我們的爵士只是用了兩支鎮靜藥劑不就變成這樣了嗎?”

    順着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馬克斯韋爾正被束縛帶捆在一張四十五度角的手術檯上,他猶然睜大着銅鈴般的大眼,渾身的肌肉卻已經完全鬆弛下來,均勻悠長的呼吸彷彿在進行深沉的睡眠。

    “可這是一頭上位飛龍啊,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萬一一會兒取出來的龍心活性不夠怎麼辦,或者手術剛到一半就死了,不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實驗材料?”

    “嘖,說的也是。這副樣子大概是長期囚禁和營養不良導致的吧,平時還沒這麼明顯,一做完術前準備就不行了——說起來它的前幾任主人可真是一羣不識貨的王八蛋,只知道幹些抽血剝鱗的粗活,一頭血統精純到這種程度的上位飛龍是何等珍貴的材料,哪是讓他們這麼糟蹋的!”

    “那就別讓它死!”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冷冰冰的話語聲,“教你們那些神術就是用在這種時候的,在手術成功結束之前要是這頭龍死了,你們就都給它陪葬吧!”

    兩名正在準備手術工具的術士頓時神色一凜,朝來人深深一禮道:“明白,卡西婭祭司!”

    說完他們紛紛不假思索地用手術刀切開自己的手腕,涌出的鮮血並未流向地面,而是盤旋着幻化出兩道形狀玄奧詭異的神術符印,飄向前方重合烙印在了芙蕾雅的鱗片上。

    那泛着濃郁血氣的烙印明滅閃爍着,像是在強有力地呼吸,每一次亮起芙蕾雅的身體都會微微一震,閃爍十餘次後,她的呼吸終於變得平緩有力起來。

    與此同時,那血紅烙印也漸漸失去了光澤,只留下一片血漬乾涸在鱗片表面。

    “祭司大人,手術已經準備就緒了,我們”一位術士小心翼翼地發問道。

    “那就立刻開始,這次情況特殊,我們可沒有太多時間。”那身披黑袍的女術士也戴上了手套。

    她注視着被附魔鎖鏈牢牢鎖住的芙蕾雅,眸中浮現出一抹狂熱,口中似是喃喃自語道:“願偉大的母親在此見證,您的孩子們即將爲您獻上又一個生命的奇蹟!”

    ps.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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