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這樣就好了嗎?”庫菈莉絲擦了擦額前細密的汗珠,長舒一口氣道。

    “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庫菈菈低頭看向昏迷不醒的火焰修士,嘆息道,“受了這麼重的傷,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撐下來的後續的治療只能去找村長大人,請他想辦法了。”

    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修士魁梧的身軀勉勉強強塞在一張狹窄的臨時牀鋪中央,渾身上下如同木乃伊般纏滿密密麻麻的繃帶,多達十餘處的創口即使抹了草藥,也仍然一刻不停地滲出血絲,將潔白的絹布染上一朵朵冰冷而妖豔的紅花。

    那些在傷口表面閃爍的火光不知何時已然散去,然而伴隨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修士周身仍然會週期性地升騰起一陣熱浪,如同一劑續命的強心針,爲他蒼白如紙的臉色重新注入一抹氣血。

    若非如此,恐怕他根本無法活着穿過北境終日肆虐的風雪,多半早就和那些迷失在荒郊野外的旅人一樣,淪爲冰原深處一具凍斃的屍首。

    庫菈莉絲聽完姐姐的安排,便匆忙出門去了村長家。

    不到十分鐘,剛剛在家中躺下休息的老村長——也是整座庫爾羅斯村年齡最長的薩米爾人庫爾羅夫便穿着睡衣,風風火火地衝了過來,順道還叫上了村裏的醫師維希。

    “村長大人,維希婆婆”庫菈菈見到兩人連忙頷首致意道。

    “情況我都聽庫菈莉絲在路上說了,孩子。”穿着一身醫師白袍,容貌嚴肅的維希放下急救箱便來到牀前,仔細檢查起了傷者的各項體徵。

    約莫半分鐘後,這位以不苟言笑著稱、向來深受村裏孩子恐懼的老醫師忍不住點了點頭,讚許道:“你們做得很不錯,雖然這小子體內的火焰療愈一直在持續運轉,但只要繼續暴露在寒風下超過半小時,創口的血肉就會徹底壞死,到時候就連黃金樹教堂那些神棍都救不回這條命了。”

    庫菈菈只覺心口一塊巨石落地,鬆了口氣道:“維希婆婆,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這小子的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至少在傷口表層癒合之前絕不能再挪動了,先讓他老老實實躺在這兒休養一週左右吧,期間定時換藥,一週後如果醒過來了,我再開始給他開一些恢復元氣的湯藥——按他的身體底子來看,個把月應該就恢復得差不多了。”

    “話說回來,這段時間你們姐妹倆還是先住到我那兒去,”維希想了想補充道,“火焰修士雖然不像那些人類貴族那麼混蛋,但終究和咱們不是一家人,沒摸清這小子的具體身份之前,你們留在這裏太危險了。”

    “喂,庫爾羅夫——”她皺起眉頭,看向不知爲何從剛纔就開始發呆的老村長,“你那邊也安排幾個騎士,隨時盯着點兒,這種事情用不着我教你吧?”

    “等等.”庫爾羅夫怔然凝視着牀榻上的傷員,下意識道。

    “還有什麼問題?”

    “這孩子的來路,我看有些不對——”老人摩挲着一枚從傷口中取出沖洗乾淨的箭簇,眉頭緊鎖道。

    “這有什麼的?”維希不以爲意地聳聳肩,“從希侖大主教和十六氏族重新訂立盟約之後,這些年單是咱們庫爾羅斯救助這些火焰修士就不下十次了吧?和巨人餘孽戰鬥掉隊的、遭遇冰原山妖圍攻受傷的、被強盜團伙襲擊的,我記得還有一個是被盧恩熊咬傷的.你也知道北境從來不太平,和火焰聖堂合作、搭救這些落難修士不是盟約裏早就定好的內容麼?”

    “看看這枚箭簇。”庫爾羅夫小心翼翼地捏住簇鋒,將它遞給維希。

“唔”老醫師從懷中取出一副眼鏡戴上,仔細翻看起這枚泛着猙獰冷光的利器,很快便發現了異樣。

    她蒼老的手指在箭簇側面用力一彈,屋內頓時迴盪起一片清越響亮的錚鳴聲。

    “以這枚箭簇的尺寸和分量而言,它的強度簡直高得出奇,”維希眯起眼眸道,“三大王朝常見的箭簇材料無非三種,精鐵、寒鐵、玄鋼,強度遞增的同時密度也隨之激增,但這小東西至少比精鐵還輕三分之一,堅韌程度卻比玄鋼還高一倍以上,真是可怕的兇器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遠東列島出產的破甲龍矢,那位路西亞桑克斯殿下的造物——”庫爾羅夫做出了論斷,“約瑟斯氏族的族長上個月底傳來過消息,涅倫家族曾在戰場上使用過這種新式武器,一度對他們的騎士造成了不小的殺傷,好在它貌似數目極其稀少,只裝備了涅倫伯爵的部分嫡系親衛,纔沒有導致太嚴重的後果。”

    “這種殺伐之器,可不是尋常的叛軍和盜匪裝備得起的啊.”

    一直靜靜旁聽的庫菈菈聞言心頭一顫,忍不住拉着妹妹往後縮了半步,道:“您的意思是,追殺這位修士先生的很可能是黃金貴族私軍,甚至是北境軍團的人?”

    “不排除這種可能,”庫爾羅夫咳嗽了兩聲道,“但盟約不可輕廢,我看還是按維希醫生說的,你們先去她家裏住着,我安排小夥子們將這裏嚴密佈控起來,再儘快和附近的耶羅火焰分殿取得聯繫,孰是孰非,就交由那些修士們自己判斷吧。”

    “好了,姑娘們,你們已經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了,”維希婆婆張開雙臂,將兩位惴惴不安的女孩攬入白袍外面的斗篷裏,“剩下的事情交給大人去做,現在跟我回家好好睡一覺吧。”

    庫菈菈和庫菈莉絲姐妹被老醫師帶回了家,庫爾羅夫則連夜安排兩名正值壯年的薩米爾騎士看守小屋前後,又額外增派了數名崗哨監視村子周邊情況。

    當然,整整一夜都未有絲毫異樣發生。

    然而,在薩米爾人們警惕的目光無法觸及之地,一名黑袍人快速登上庫爾羅斯村附近的山巒,面對一道屹立於山巔的臃腫身影單膝跪地行禮,道:“啓稟大主教,亞當已經按照預定計劃,被庫爾羅斯氏族救起。”

    “嗯發現他盜走的禱告書了麼?”

    “暫時沒有,我們推測他將禱告書藏在了庫爾羅斯村附近的某處隱祕角落,在不驚動薩米爾人的前提下,我們很難找到。”

    “不急,”臃腫身影低笑道,“貓捉老鼠的遊戲玩了這麼久,也該讓那孩子休息休息了。”

    “等他康復起來,自然會第一時間找到那本禱告書,只有當他拿着它出現在這座村落之中,纔是我們的計劃真正開啓的時候,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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