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登時愣住,預感到有什麼不妙的他,趕忙勸解自己的主人。
“老爺,我們錢氏一族可從來都不曾涉及到這些事情裏來啊,今日赴宴我看您還是,能躲就躲了吧?”
豈料錢鎏卻是搖了搖頭。
對於這件事他看得很清楚。
太子殿下下了旨意,可以說改革必將會進行,而且進行的速度還要快,若是拖沓了,少不得要被問罪。
這些世家大族之中若是誰冒出頭來冒的晚了,或者是冒頭冒的不對,就算現在不會被清算,那麼將來呢?
誰能保證這位說一不二的太子殿下不會清算到錢家的身上?
錢家本是江南鉅富,在這個時候,學政老爺請他去赴宴,若是錢鎏不去,勢必會當成反對科舉改制的頭號人物。
錢家能夠在江南一地盤踞數百年的時間,所憑藉着的並非是盤根錯節的裙帶關係。
也不是錢家擅長的賺錢之道。
而是站隊!
幾百年來,每一次錢氏一族到了這命運的關卡前,錢氏一族的每一次站隊,站的都無比正確。
很顯然這一次也不例外。
只看錢鎏嘆了一口氣道:“家翁,今天學政大人請我喫飯,你可知道是爲何?”
老管家雖然能猜測到一二,但是他不知道主人的決定,又如何能夠亂說?
“老奴不知。”
錢鎏擡頭看着外邊的月頭,不禁輕聲開口說道:“決定我錢家命運的時候來了,這位學政老爺可不是一般人,我聽說他出自於三年前的二甲登科,是那位戶部尚書沈追沈大人的得意門生,名叫王煥。”
“這位學政老爺,在越州兩個月的時間,你可知道他這兩個月裏又做了什麼?”
彷彿是自問自答一般,可錢鎏的眼睛裏卻是有着一團精光在閃動着。
“這位學政老爺將我們這些家族中人都摸了個清楚,家中有子侄在讀書的,書讀的如何,他現如今都知道,就連幾個貢生的水平如何,想必這位學政老爺早已經做過了摸底。”
“今日請我等這些人喫飯,明面上是喫飯,可實際上卻是一場鴻門宴,一省之學政所控制的,乃是這個省的文脈,若是他心存刻意打壓之心,莫說是這些貢生們這輩子將無法再有寸進,而我們這些商賈之家,也休想出一個進士!”
錢鎏對於這一點看得很清楚。
“商人雖然富可敵國,可是又能富多久?手上只有錢,也只能有錢,不能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如何能守護得住這莫大的家業,這位王老爺今日將我等家族的文脈握在手中,生殺予奪也可隨心所欲,但凡是有一個眼皮子淺的,那麼他的家族遲早會從越州消亡……”
“嘶。”
老管家聞言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萬萬不曾想到,這位新來的學政老爺,兩個月的時間裏不聲不響,甚至好似什麼事都沒做,可實際上他已經對這些家族中的所有過往都瞭解了一個遍。
甚至還知道不少家族中子弟的貢生,並非是靠着自己努力所得。
因此光是貢生這一身份,也是不少商人花了錢財替家中的子侄買來的。
察舉制中,將由鄉、縣、道、郡的長官們,一層一層的從貢生之中選拔人才上來。
這些商人們自然也想改變身份,藉此家中有了清貴之人後,就可以守護住這偌大的財產。
若是一個家族只是有錢,卻沒有讀書的種子,也無人在朝廷裏當官,那麼即便再有錢,也有遭到清算的那一天,古往今來巧取豪奪從來未曾停止。
尤其是在這沒有保障的年代,今日是庭前富貴,可他日或許就要禍起蕭牆。
“老爺,您,您做出什麼決定來了?”
聽見老管家提起這個,錢鎏不禁頗爲欣慰,不愧是跟隨自己多年的人,只是聽着這些話就迅速的判斷出來,錢鎏要下決心做決定了。
“義無反顧的支持學政老爺,哪怕是把家中藏書樓裏的書全都給捐出去,哪怕我族內的族學全部停掉,也要支持學政老爺的舉措,否則……”
“我錢家的災難也就在眼前了!”
“竟然這麼快?”
老管家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以來,即便是這鉅富之家遭受到打擊,而以錢家那盤根錯節的勢力關係,加上幾百年的底蘊,也不是說倒就倒的。
“你是小瞧了咱們的這位太子爺,自從這位太子爺在朝堂上嶄露頭角之後,他所做到每一件事,無一不做成,無一不是大勝,同樣,也無一沒有達到目的。”
“只要是這位太子爺想做的事,百分百成!那陳文乃是一代權傾朝野的宰相,可以說一言可以定萬千生死,結果又如何?”
“這還只是文治,你再看看這位太子爺的武治,幾次出兵都是大勝而歸,太子爺有如此心智,加上他雷厲風行的性子,這科舉改制一事依照着我看,只要有人想要搞事情,就必須得過太子爺這一關。”
“你覺得我錢家已經到了那種地步,能跟當朝的太子爺掰手腕的地步了嗎?”
老管家聞言,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
其實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先前這位太子爺橫空出世之時,可是有很多人口中嚷嚷着太子爺囂張跋扈,說一不二,以至於引來了諸多不滿。
可現在這些不滿都到了什麼地方去?
只能是這些當初敢置喙一二的人,全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爲殘酷的打擊,任憑是大羅神仙也承受不住!
“我錢家,要做第一個擁護科舉制的商人,也一定是家族之中有子弟第一個成爲新朝科舉的官員,去把錢旻叫來吧。”
錢旻,是錢鎏的兒子,也是這一代錢家的讀書種子。
隨着錢寧到了錢鎏的身邊,就看錢鎏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兒子,隨即點了點頭道:“旻兒,今日你隨爲父一道赴宴,在宴會上一切看爲父的眼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