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那就是一件紅色的大衣。

    即便遠遠的,她也看見店裏的女子穿着它,從櫃檯後走出來,在貨架上拿東西。

    是一件長款的紅色大衣。

    所以,就是那件在她心裏纏繞了幾個星期,每每告訴自己別多疑卻又在午夜夢迴時將她的心狠狠揪一下的大衣嗎?

    這麼遠的距離,她還看不清女子的長相。

    但她的心,已經揪在一起,她的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她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個陌生人,只是碰巧穿了一件紅色的大衣。

    她寧可,武天嬌口中的紅色大衣,永遠是一個迷,不要讓她知道謎底。

    然而,當她看清楚穿紅色大衣的女人的臉時,她甚至後悔今天來到這裏,她應該聽顧有蓮的話,把錢匯給老鄭的,爲什麼要到店裏來呢?

    因爲,她看清了那個女人,居然是陳夏。

    但凡是另一個人,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懷疑這件衣服是顧鈞成買的。

    偏偏是她。

    她站在隱蔽處,默然看着陳夏。

    看着她拿奶粉給顧客,看着她收錢。

    陳夏居然是這個店裏的售貨員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以及,陳夏爲什麼會在這個店裏做事?

    答案顯而易見。

    陳夏和老鄭店裏唯一的聯繫,只有顧鈞成。

    她在店外的隱蔽處站了許久,如果不是陳夏一直在店裏走來走去,會讓她覺得時間靜止在一刻了。

    “姑娘,你站在這裏,擋着我卸貨了。”

    這一聲提醒,才讓林清屏從靜止狀態醒過來。

    她站在乳業店過去兩家門店前面的貨車後,確實擋着人家卸貨好長一段時間了。

    “對不起。”她輕道,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她轉身,準備過馬路,搭公交車回去。

    然而,就在此時,她看見馬路對面站着一個人,看樣子,是準備過來。

    她身影迅速一閃,將自己完全藏在貨車後。

    呵,顧鈞成來了……

    她估摸着顧鈞成過馬路的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才從貨車後探出頭去看,只見顧鈞成已經到了老鄭店門口。

    陳夏笑靨如花地跑出來迎他。

    “成子哥!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陳夏笑着說。

    林清屏心中一沉。

    今天是星期六,就知道今天會來的意思是,這已經形成規律了?

    原來他不回家的週末都來了這裏?

    林清屏覺得很諷刺,她都從來估計不到他哪天會回家,因爲她從來不會多問,因爲知道他職業的特殊性,所以一直很懂事,不問,不催,不打聽。

    只見陳夏轉身從櫃檯後取了一個紙包,打開來,裏面是一塊棗泥驢打滾。

    陳夏遞給他,“成子哥,這個可好吃了,給你喫。”

    “你留着喫吧,我不用。”他說。

    “你拿着!”她把驢打滾包起來,硬塞給他。

    林清屏就看不下去了。

    她轉過臉,匆匆離開,身後陳夏的聲音還在響着,“成子哥,我們喫飯去吧?我特意等着你呢!”

    陳夏聲音裏的嬌嗔,林清屏聽在耳裏,宛如吞了只蒼蠅般難受,她恨不得捂住耳朵,再走快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家的,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家裏趙大姐把飯做好了,正準備拿去店裏送給顧有蓮喫,見了她忙笑道,“正好,我還說讓他們兩個小的自己作伴,小心一點。”

    林清屏點點頭,“你去吧。”

    林清屏不想在孩子們面前表現出異常,但是看着志遠和小麥,心裏忽然又是一酸,假如她和顧鈞成走不到最後,志遠以後也就不屬於她了……

    “媽,你怎麼了?”志遠發現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林清屏笑了下,“沒事,今天有些累了,我洗個澡休息一下。”

    “你不喫飯嗎?”志遠擔憂地看着她。

    “我在外面喫過了。”實際上她一點也沒有胃口,但是不想志遠擔心,“你和小麥喫完自己玩啊!”

    叮囑完,她就去樓上了。

    洗了澡,躺在牀上,哪裏有睡意呢?

    只不過是想找個地方自己待着罷了。

    只是,這樣躺着,紅衣陳夏笑容滿面迎向他的畫面一幕幕不停重現,她捂住眼睛,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流了淚。

    樓下忽然有了動靜,男人的聲音,像是顧鈞成回來了!

    她凝神細聽,果然是他,在跟志遠說話。

    “你媽還沒回來嗎?”是他在問。

    “回來了,說累了,在睡覺。”志遠說。

    然後,便響起他的腳步上樓的聲音。

    林清屏不由自主全身繃緊。

    “爸,你不喫飯嗎?”志遠大聲問已經在上樓的他。

    “我喫過了。”

    林清屏:……和陳夏一起喫的吧?

    說話間,他的腳步聲便停在房間門口了。

    林清屏閉上眼睛,假裝睡着。

    開門聲一響,他便進來了,林清屏眼皮忍不住輕輕一顫,被子裏的雙手下意識抓住了睡褲的邊。

    他走進來,在牀邊站定,靜靜地看着她。

    林清屏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真的裝不下去,要動一動了……

    就在她忍無可忍,打算假裝翻個身的時候,他卻動了。

    她聽見他開櫃子門,然後出去了。

    應該是去洗澡了。

    她睜開眼,聽見志遠在下面喊,“爸,你放桌上的是什麼?”

    他還沒進洗澡間的,聽見志遠喊,回答他,“驢打滾,你們喫吧。”

    驢打滾!

    陳夏給他的驢打滾!

    林清屏心都揪起來了,雖然這件事跟志遠毫無關係,但如果志遠要喫,她不顧一切都要衝下樓去阻止。

    他在外面見陳夏還不夠嗎?

    她決不允許陳夏的東西到家來!

    她剛坐起,就聽見志遠“哦”了一聲,“我不吃了,粘牙。”

    林清屏準備下去的腳步停了下來,躺回了牀上,志遠開始換牙了,又有一顆牙齒鬆鬆的,喫糯嘰嘰的東西,會黏着牙疼,她正打算週一請假帶他去醫院拔了的。

    重新躺回來以後,她面臨新的問題了,等下怎麼面對顧鈞成呢?

    直接問嗎?

    她忽然發現,她重生一世,其實是有軟肋的。

    而且,這個軟肋比上輩子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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