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在和顧鈞成的婚姻期間是沒有愛的,甚至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只有厭煩,後來,顧鈞成去世,她有過震驚,也有過失落,在一生漫長的歲月裏也有過後悔和遺憾,但沒有因爲顧鈞成狠狠傷心過。

    那時候,她最憂心的是,弟弟又給她惹什麼禍,她娘又要買什麼,以及,她的生意怎麼做下去。

    但這些阻力隨着她生意越做越好,也算一步步闖過,直到最後,她被侄兒拔了氧氣管……

    終她一生,她所有的苦難都是她孃家帶給她的,但那些事,她憤怒過,失望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絕望過,懊悔過,但都不曾讓她傷心過,所謂的針扎般的痛,她上輩子沒有嘗過。

    重生回來,她以爲自己更加刀槍不入。

    孃家的予取予求,她不再答應;事業上被人使壞,她迎難而上;學校裏遇上垃圾人,她想辦法反擊;誰要欺負她,她拖着斧頭上前砍……

    她以爲自己沒有可害怕的,她以爲,顧鈞成永遠在她後方支持她,她以爲她這重活的一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然而,她漏一個變數——她對顧鈞成的感情變了。

    只有無愛的人,才無所畏懼。

    一旦心中有了愛,就有了軟肋,那纔是最傷人的東西。

    因爲有了愛,纔有了痛……

    她自重生回來那一刻開始,便無條件信任顧鈞成,哪怕是他在省城住院的時候,他前領導的女兒看上他,她想的都是,如果她和他分開,他能更好,那她便放手。

    因爲,那時候她是真的懷着愧疚之心來彌補他的,一心想的是,只要他過得比上輩子好。

    但那樣的考驗,他們都經受住了,從此,還有什麼能擊倒他們呢?

    她沒有想到,上輩子沒有出現過的陳夏,這一世的存在感竟然這麼強。

    而她,卻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已經愛上顧鈞成了。

    而當你全心全意愛上並信任一個人的時候,遭遇了背叛,這樣的痛便痛上加痛了。

    林清屏躺在牀上,能清晰地感覺到,心口的悶痛,堵在那裏,像海綿吸飽了水,一點點膨脹,一點點擴大,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顧鈞成洗完澡回來了。

    她閉上眼,再次聽見他走近,帶着淡淡水汽,他躺了下來。

    她是背對着他的,忍着,堅持不動,卻感覺他貼了上來,雙手抱住了她,把她往懷裏帶,香皂的味道籠罩了她全身。

    她忽然覺得很難受,甚至覺得噁心。

    無法再繼續裝睡了!

    她掙扎着,要掙開他的手。

    “吵醒你了?”他說。並且,鬆開了手。

    “嗯。”她淡淡的應了聲,繼續閉上眼睛。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伸手來摸她額頭。

    她忽然想到陳夏把驢打滾塞他手裏的情形,一把將他的手推開了,“沒有。”

    “志遠說你回來就睡了,真的沒有不舒服。”他的手終究還是落在她後頸,摸了下體溫。

    她立刻退開了,隔了他一點距離,避免被他觸碰。

    “怎麼了?”他終於感覺到異常。

    林清屏想了想,問他,“最近很忙嗎?”

    “嗯。”他道,“確實很忙。”

    林清屏心裏一陣涼意,想冷笑,卻笑不出來,只繼續問他,“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週末也這麼忙?每個週末都這麼忙嗎?”

    她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之前的每個週末他忙什麼她是不知道的,但上個週末,他忙着給陳夏買衣服,這個週末,就在今天,他還去見了陳夏。

    她懷着最後一絲希望,想聽他怎麼說。

    只聽他的聲音在她身後冷靜地響起,“是啊,訓練和研究都很忙,週末擠不出時間來,今天好不容易有點空閒,才請了假。”

    林清屏眼裏的酸意,已經完全控制不住了。

    她把臉埋進枕頭裏,順勢擦去眼角的溼潤,原來,他說謊的時候,竟然這麼冷靜,這麼逼真。

    “喫飯了嗎?廚房趙大姐應該還熱着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這樣平靜地問出來這句話的,明明心裏的酸楚已經在泛濫。

    “喫過了。”

    “在哪喫的?”林清屏覺得自己在明知故問了,他肯定不會說跟陳夏喫的。

    果然,他說,“在學校食堂。”

    林清屏徹底沉默。

    “林清屏?”他叫她。

    她沒有答應。

    “睡了?”他又問。

    “嗯。”她有點擔心他要跟她做親密的事,她膈應了,不可能再和他有親密接觸了,現在,就算他碰到她皮膚,她都覺得牴觸。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人家沒準根本不想和她發生什麼了。

    他便不再說話。

    這個房間,第一次陷入死一般寂靜。

    他們倆一向聚少離多,他們又正是年輕的時候,哪一次他回家不是熱情似火?

    但這一晚,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背對着他側躺在裏面,他睡在外面,很是規矩。

    但是,被子裏濃濃的,依然是他用的香皂的味道,他的呼吸,深深淺淺,到她耳裏就放大無數倍,他偶爾的翻身,仍然會碰到她的皮膚。

    在他的腿再一次擦過她小腿的時候,她猛地坐了起來,跨過他就往外走。

    “去哪裏?”他抓住她的手。

    “我去二妹房間睡。”她甩開他的手。

    “爲什麼?”他不傻,今晚林清屏不對勁他早發現了,現在還要和他分房睡?

    “你打呼!”她衝出房間,迅速到了二妹屋子裏,關上了門。

    顧鈞成愕然,他平時並不打呼,就算他打呼,他根本沒睡着,怎麼會打呼?

    這一夜,兩人都是輾轉反側。

    林清屏第二天起來,眼睛都是腫的,刷牙的時候,聞着牙膏的味道忽然就想嘔。

    她趴着洗臉池,乾嘔起來。

    浴室門口忽然響起顧鈞成的聲音,“林清屏,你怎麼了?”

    她擡起頭,匆匆漱完口,擦了把臉,就想越過他下樓去,結果被他一把抓住了,“林清屏,去醫院看看!”

    他說着話的時候,盯着她的肚子。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終是冷笑,“你不會懷疑我懷孕了吧?你都多久沒回來了?就算懷孕,也不可能是你的!”

    “林清屏!”

    她聽見他的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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