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來得正巧,夫人剛纔還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襖,不是大小姐喂的藥她不喝呢!”
同樣是陪房,從前錢媽媽在時,這謝媽媽在萬氏身邊總是討不了好,如今錢媽媽死了,她這纔有了獻媚表忠的機會,當下給萬氏出謀劃策,要治阮酥。
阮酥怎會看不出來,她既然來了,自然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從容地接過那碗藥,低頭舀了一勺,送到嘴邊就要去嘗,這個舉動讓謝媽媽大驚失色,連忙搶下勺子。
“大小姐這是做什麼!”
阮酥一臉無辜。
“謝媽媽怎的如此緊張?我不過是替母親試一試藥的溫度,以免燙嘴,還有,若是有人下毒,我先喝了,母親便無事了。”
她們的套路阮酥早就瞭然於心,她先發制人,到時候萬氏燙了嘴中了毒什麼的,也賴不到她頭上。
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真是難以挑刺的孝順,卻讓萬氏和謝媽媽憋了一肚子火。
萬氏本就沒病,這所謂的藥本就是設計阮酥的局,不過是碗紅糖水,她們哪裏敢讓阮酥去嘗。
萬氏只得咬牙切齒地道。
“你的孝心我領了,只是藥怎能亂喝,又哪有人下毒,不必太多慮了,端來我喝吧!”
阮酥一笑,順從地將藥端過去,萬氏生怕她又來這麼一出,連忙搶過來一口飲盡,可那紅糖水太燙,她捂着嘴差點沒噴出來。
“咦?母親,是不是太燙了?我說要試一試,母親卻又不讓!”
萬氏氣得幾乎吐血,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我只是嗆着了,不妨事。我腿痠痛得厲害,你來給我捏捏腿吧?”
阮酥從善如流地走過去,在腳踏上坐下,找準萬氏酸筋,狠狠地捏了下去。
“哎喲!祖宗!疼死我了!”
萬氏酸得大叫,一挺身子坐了起來,謝媽媽抓住機會,上前叫喊道。
“大小姐!你這是故意的吧?讓你捏腿,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懷的什麼心!”
阮酥挑眉,不緊不慢地道。
“謝媽媽誤會了,我方纔替母親按的穴位,若是會疼痛呢,便是脾胃依舊虛弱的表現,我看母親喝了大夫這麼多天的藥,也不見好,只怕是個庸醫,不如我修書一封給師兄,求他請太醫來替母親診治!”
提到那個玉面修羅,萬氏和謝媽媽俱是一震。若是玄洛派來太醫,這裝病一事自然便暴露無遺,旁的太醫還好,且會順着內宅爭鬥敷衍過去,但是玄洛是賤丫頭的師兄,到時候被他們抓住把柄……
萬氏猶在思索,卻聽耳畔阮酥幽道。
“不過這些日子師兄皇城司中似乎內案較多,聽說他已經呆在內牢數日,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他……”
聲音中不是沒有遺憾,然而萬氏只覺得背脊升起一片寒涼,聯想傳聞中玄洛的酷刑手段,好半天才穩住氣息,強嚥下一口口水。
“九卿大人公務繁忙,我這點小病怎好意思勞煩他,只需將養兩日便好了。”
說完以帕掩口,一副睏倦難耐強打精神的摸樣。
阮酥目的達到,見她間接逐客,便也告辭離去。眼見那道背影越走越遠,萬氏一把扯下頭上的抹額,狠狠地扔在地上,謝媽媽慌忙關上門。
“怎麼息怒,你看這小賤人已經騎到我頭上了!”想到還在寒山寺苦熬的女兒,萬氏不禁心頭一酸,瞬時便掉下淚來。
“我的絮兒啊,我苦命的女兒啊,都是被那小賤人害了!”
謝媽媽轉了轉眼睛,麻利地遞上一方帕子,壓低聲音上前獻策。
“要不讓老太爺派人去寺裏看看小姐,順便把小姐接去那邊,老爺最愛面子,定不會置之不理!”
要孃家人出馬並把外孫女接回外祖家,到時候阮風亭自然不得不從!這點萬氏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狐妖附體那事梁太君母子已經隱隱得知是她讓母家做的鬼,現在禁足在家形同監禁,而兒子阮琦雖然比她方便得多,卻也被盯得死死的,這消息如何傳出去倒是個問題……
萬氏苦惱,回頭對上謝媽媽胸有成竹的笑,惱火冷道。
“你這老貨,既然有主意還藏着掖着,怎麼,還要夫人我三拜九叩求你不成?!”
謝媽媽哪敢再拿喬。
“是老奴的不是,只是……”她伏在萬氏耳邊,一一道來,直聽得萬氏連連點頭。
“那蓮生以前得過謝媽媽的恩惠,奴婢看她把一封信交由了蓮生,顯是要送到外邊。”
冬桃一板一眼說完便垂手不語。乖順地退到後面。
阮酥拿起蓋碗茶杯,小心地掀起瓷蓋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葉。蓮生在府中採買處任職,出外最爲方便;不過就算進出便宜,也必須要有主子的腰牌,到也不是想走就走!再者如今負責採買一事便是她與清平,阮酥思索片刻,笑着吩咐。
“你們隨我來。”
幾人來到內府賬房,饒是門簾遮得嚴絲合縫,雕花木門還是關了一半。張管事站在門外,恭敬地向清平彙報最近阮府所購用來裁剪春裳的布匹,從主子到奴才共計花了多少銀兩。清平正凝神入賬,吩咐執硯下去驗貨,卻聽阮酥來了,不由皺了下眉頭,卻很快笑着從座上站起。
“阿酥,聽你去伺奉夫人,我便先來看這批貨了,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阮家從來是萬氏掌家,這賬房便是最好撈油水的地方,聯想萬氏做派,定然逃不過葷腥;雖然現在萬氏被分權,不過闔府上下皆是她的人,要想讓人捉住尾巴倒也不容易。清平本想趁着阮酥不注意儘快便找到萬氏賬本的疏漏,屆時也好隨機應變爲己所用,不想現在阮酥卻來了。
阮酥也不以爲意。
“張管事已經稟了數次,都是因我有事耽擱了,若郡主再等我一起倒誤了大事。以後再如此郡主自行決定便好,我也正好躲懶。”
她語氣輕巧,但清平生怕她心口不一,藉着閒聊又仔細觀察了一陣,並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這才半信了阮酥果然志不在此,是有心要賣自己一個人情了,於是乾脆也不藏私,笑着把方纔查賬時看到的疑點一一指正給阮酥看。
“郡主果然細緻,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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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阮酥隨意翻了幾頁,指着其中針線一筆道。
“那我也現學現賣,方纔聽郡主說這單色粗布五錢銀子能買十匹,然而下面的單棉針線卻是一錢銀子三百團,這樣一算,豈非這棉線的價格還比布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