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酥面帶微笑,指尖輕輕在桌上扣着堂鼓的節拍,祁金晶此時也托腮看得呆住了,直到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望去,卻是常和皇兄來往的印大人。
印墨寒對祁金晶拱手微笑,輕聲道。
“下官有話對阮小姐說,可否請九公主稍作迴避。”
臣子要求公主迴避,按理來說是十分不合禮儀的,但印墨寒和祁澈的關係,以及祁澈對印墨寒的信任讓祁金晶不容忽視,她看了看印墨寒的表情,也不似以前那般蠢鈍,咳了一聲道。
“這戲,在二樓始終不如一樓看得精彩,本宮還是去太后身邊看好了!”
祁金晶一走,印墨寒便很自然地撩袍在阮酥身邊坐下。
阮酥根本不準備搭理印墨寒,甚至連頭都沒偏一下,只是不緊不慢地拿着松子慢慢地嗑。
印墨寒也不生氣,看了阮酥一眼,他輕輕一笑。
“看來你今夜心情很好。”
阮酥的眼睛依舊盯着戲臺。
“大喜之日,自然心情愉悅。”
她以爲印墨寒聽不出她話裏的深意,沒想到他沉默了一下,卻道。
“或許要讓你失望了,五皇子和承德王今夜,並不會談論你預料中的話題。”
阮酥猛地一頓,這次卻不得不轉過臉龐,她冷冷盯着印墨寒,心中千百種念頭迅速閃過,她從印墨寒短短一句話很快地理順思路,得出答案。
“也就是說,這是一出請君入甕的把戲,中計的人其實是我?”
印墨寒別開目光,嘆了口氣。
“沒錯,從你第一次派文錦到五王府送首飾,我便留了心,果然近日又發現了王妃的異常,所以我故意讓五皇子放出小明月樓相約的消息,引你……不,引太子前去。”
阮酥咬牙,雙眼寒光湛湛。
“印墨寒……”
小明月樓中,只聽祁澈一嘆,語氣裏頗爲憂慮。
“承德王,清剿亂匪軍費不足一事,非同小可,你該啓稟父皇纔是,怎麼反倒來找本殿下?”
承德王無奈地道。
“其實早在兩個月前,小王便命人將摺子送至京城,可是此次上京,皇上卻絕口不提此事,小王猜不透聖意,後聽說前些日子,聖上身體抱恙,一直由太子監國理事,便知道這摺子定是太子壓下了,無奈之下,纔想到五殿下您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祁澈沉吟半晌,痛定思痛。
“本殿下明白了,父皇最近確實身子不好,你也不要再用這些事煩他了,軍中將士爲國流血流汗,都不能虧待,軍費差多少,本殿下給你籌集,只是本殿下與諸王相比,也沒什麼實力,財力雖有限,但添上王妃的嫁妝,也勉強夠了。”
承德王似又感動又惶恐。
“這……怎麼能讓殿下出這個錢!”
“都是爲國出力,你也不必和我說這些客套話了,這件事不能讓父皇知道,以免皇兄臉上過不去,你臨走時,我會讓小廝把錢送到城外。”
“謝殿下!”
嘉靖帝在外頭聽着,陷入了沉默,而他身邊的祁念,卻是面色大變。什麼壓下摺子,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是被祁澈反將一軍還是阮酥有意設計?然而祁念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很快冷靜下來,微微打量了一下嘉靖帝的臉色,便重重一咳。
“你們二人怎會在此?”
嘉靖帝淡淡開口,絕口不提方纔聽到的內容。
聞言,祁澈眉頭緊皺,竟是一言不發。祁念冷笑,只覺低估了這個對手,他決定挽回一局。
“啓稟父王,兒臣方纔似乎聽到什麼摺子,還有被人壓下一事……”
嘉靖帝瞥了一眼祁念,又重新把視線落在跪地的祁澈與承德王身上。
“承德王你說,私會老五,到底是爲何事?”
承德王長得高壯,常年領兵,有着軍人的自持與剛毅,而又因家中的變故,現已露風霜滄桑之態,他不過與比嘉靖帝略長七、八歲,可是看上去卻要老上好幾十歲。
他重重磕了一個頭。
“皇上,老臣夜會五皇子,已知大罪,如今既已被皇上知曉,那老臣便把事情始末一一道來,還請皇上定奪!”
原來承德王封地西南,近來卻頻繁爆發賊禍,雖都規模不大,但長此以往,卻也導致軍費不足,如此承德王早在數月前便遞上了摺子,可惜都石沉大海。
這倒與父子倆在門外聽到的內容一致。
祁念肅然道。
“既是這等大事,王爺應當親自與父皇直言;至於摺子——”祁念也跪下。
“父皇,兒臣認爲一定要仔細清查,以免奸人得道,爲禍一方!”
聽到那最後加重的幾個字,嘉靖帝目光一
沉。
“這事朕自會查辦!至於承德王,你速速重擬一份摺子,待你回西北前,軍費定當撥付!好了,今日便到此爲止,你們也散了吧。”
祁念正要起身跟上,嘉靖帝已冷冷道。
“太子也先回吧。”
祁念一震,看來嘉靖帝已然對他起了疑心!他心海翻波,跪伏在地,與祁澈、承德王齊聲道。
“恭送父皇/皇上——”
再說戲臺這邊,印墨寒看阮酥一瞬翻臉,眸光中掩不住的失落。
“酥兒,我有些不懂,你身爲閨閣女子,爲何偏生要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這些宦海沉浮、爾虞我詐的事,交給男人們便好!你一個小女子,只需歲月安好,享受太平,那樣不好嗎?”
那雙幽沉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自己,眼神純粹至極,看得出是肺腑之言!
可是阮酥卻只想大笑。
“歲月安好,享受太平?”阮酥重複了一遍,聲音滿是嘲諷。
“印墨寒,這就是你的期望嗎?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雖是不明白她怪異失常的反應,不過印墨寒還是語含殷切急急開口。
“那我們馬上成親,酥兒,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阮酥看着他灼熱中帶着期許的目光,有些怔然。
前世印墨寒也這樣說,於是她便如他所願,收起鋒芒,退居後宅,一心一意去做他背後的小妻子,和他一起侍奉父母,安心理家,還練就了一手好廚藝……所有的一切,不過便是讓當初那個身爲“夫君”的男人開懷,她一心一意地努力扮演好賢內助這個角色,然而七載夫妻,最後換來的卻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