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之名門毒秀 >323 雨中癡望
    五更鼓響,阮酥從牀上坐起。屋內雖燃了安神香,可都到這個時辰了,她還是睡不着。左右沒有睡意,她摸索着正要起身,突然聽睡在窗前榻上的玄瀾低聲道。

    “姐姐,那個人……還在房頂上。”

    黑暗中,阮酥的呼吸有些凝固。

    今日玄洛的到訪,讓文錦和玄瀾如臨大敵,礙於阮酥的狠話,寶弦也沒敢再給玄洛行方便。原以爲這傢伙自討沒趣會知難而退,再不濟也會暫時離開去找個飯館客棧休息先安頓下來,沒想到玄洛當即便縱身一躍,落到了小院的房頂上,似乎是爲了能方便觀察阮酥,還特地選了她閨房對面的屋頂……

    玄瀾正要上前和他理論,卻被阮酥攔下;唯恐玄洛夜間使壞,她當夜便堅持宿在了阮酥屋裏。

    不過一晚上,別說阮酥睡不着,便是她也毫無睡意。玄瀾安慰自己定是長榻太硬太窄,睡着不舒服,不過行走江湖那幾年,便是在野外風餐露宿,樹梢上將就一夜都很香甜,怎麼現在……大概是由奢入儉難了?不過任憑她調整了無數多個睡姿,還是輾轉難眠,鬼使神差的,玄瀾偷偷把窗戶拉開一縫,黑夜中,對面的情景一覽無餘,而屋頂上某個人還維持着方纔的景象,宛若一具石化的雕像……

    換在平常,她或許會毫不留情地罵一聲活該!可是此刻……不知怎的,玄瀾竟開始沒有那麼討厭他了……

    那個玄鏡,是否也曾像這樣一心討好孃親,尋她歡心?

    聽到後面的動靜,玄瀾忙回頭,發現阮酥下了牀,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那樣一句。屋中沒有點燈,任憑她目力再好,卻還是看不真阮酥的神情。

    “隨他!”

    好半天,這毫無情緒的聲音從對面女子口中淡淡吐出。玄瀾一愣,雖然覺得並不意外,隱隱間,卻也有些失落……

    她暗恨自己牆頭草,應該和阮酥同仇敵愾,怎麼現在胳膊肘卻往外拐,卻不知阮酥在她看不到的當口,也側身飛快抹掉眼角的溼潤。

    何必呢……

    ——早知如此。

    不過便是這一個如此,卻還是已經換不來那個當初。

    阮酥自認並非認死理較真之人,可是想起在玄府水閣玄洛避而不見,繼而當着王瓊琚的面給她難堪,任憑她隻身離開甚至暈倒在外都不聞不問,以及……從東籬歸來時候那狀似報復懲罰的折辱便禁不住渾身發抖。

    她雖然留下了這個孩子,除了因前世終身無孕,對孩子有着超於常人的期待外,或許或多或少對孩子的父親也有着一些她也不願意承認的情愫。不過說她矯情也好,偏執也罷,既然決定了獨善其身,便絕不再重走舊路!

    恨了,傷了,悔了,哄了,便好了?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若是這般,假設有人告訴她前生印墨寒在她死後如何自責,如何後悔,如何如何如何,那豈非就讓她對他的所有愛恨一筆勾銷?

    不過比起印墨寒爲蕭家復仇黑白不分的情變,玄洛這邊,終究是自己先有錯在先。玄洛也未像印墨寒那樣虛與委蛇,明明內心恨極,卻還是堅持和她共演了幾年恩愛戲碼,兩下相較,倒是光明磊落!

    他和印墨寒始終是不同的……

    “啊,下雨了……”

    被玄瀾打破思緒,阮酥恍惚擡頭,這才發現外面已有雨聲,也不知道玄洛……思緒間,她已經不由自主走到了窗邊,一掌推開了軒窗。

    雨水淅瀝,雨勢並不大,不過堅持不走只怕也會淋出病來。他這樣一路行來,恐怕也沒有喫東西,再加上路途疲勞……

    不對,她根本就不應該關心他!

    阮酥咬了咬脣,正想離開,卻見對面屋頂上玄洛一轉不轉地注視着自己,癡纏的視線宛若一隻無形的手,一下攫緊了她的神經。

    見外面雨水有變大的趨勢,玄瀾掙扎了半天,終於道。

    “姐姐,要不我去趕他走,否則淋病了,又要賴着不走!”

    語氣雖是冷硬的,但軟化的表情卻顯示着對玄洛的擔憂。阮酥內心一嘆,本來應是反對的,可是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實在不爭氣。

    “也好,若是他不走,就讓他先去檐下避避。”

    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就算看在阿樂的份上。”

    “好嘞!”

    玄瀾答應一聲,取了傘縱身上了屋頂。

    “玄洛,姐姐身子不爽利,你硬是纏在這裏,擾她清淨,傷到寶寶怎麼辦?”

    見阮酥房間的窗戶已經虛掩關上,卻未關嚴實,想必有人藏在某處也在關注這邊的動靜,玄洛脣角一勾,一晚上的胡思亂想在這刻也有煙消雲散的趨勢。

    “是酥兒讓你來的?”

    “你別誤會,姐姐只是看在阿樂的份上,今日它纔沒了,不想讓它傷心罷了!”

    說完把傘一遞,顯然不打算多留。

    “等等,你既然喚酥兒爲姐姐,那自己的親哥哥呢?”

    玄瀾腳步一滯,實在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種時候主動和自己扯上關係,嘲諷一笑。

    “玄鏡從未認我,你這個哥哥我也不敢高攀,你我還是以名姓相稱吧!”

    “名姓相稱那多生分,其實……我的母親和我很早就知道你們的存在。”

    第一眼看到家主之印便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早早知曉也就沒有什麼意外了!

    玄瀾不以爲意一笑。

    “知道又怎樣?反正我始終是玄鏡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人生中的黑點!”

    越是不在乎,其實內心中還是夾雜渴望吧?玄洛的視線從阮酥屋子轉到玄瀾的臉上,生得平淡無奇,一點都不像父親,估計她娘也不會如何傾國傾城。少時得知玄鏡竟然在外面有女人,他是憤然的,不過母親寧黛卻相當平靜,還試圖說服父親把她們母女接回玄府,還好父親始終未答應……

    就在他都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同樣流着玄家血液的手足時,這個妹妹出現了,暗中也在替玄家復仇。想到這裏,玄洛目光有些複雜,他看着玄瀾,懇切道。

    “這些年你們受苦了!”

    一個你們,說的除了自己,自然還有孃親秦欒。玄瀾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什麼感覺,總之怪怪的,她的母親窮盡一生用生命愛了一個男人,生前被其避而不及從不承認,現在卻得到了他後人的一句感慨。

    “這和你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玄洛目光閃了閃。

    “其實我母親曾找過你們,只是……不過也好,陰錯陽差逃過一劫。”

    玄瀾愣了愣,小時候孃親帶着她東奔西藏的記憶剎那浮上眼前,那時候母親只含糊表示爹爹的夫人找上門了,咱們還是不要相見爲好。幼時的自己混跡江湖,聽了太多愛恨糾葛殺人滅口的戲碼,便自我代入寧黛的找尋定然也是不離其二,對玄家更恨了幾分!

    不過現在想想,那時候她的方式顯然不同。有一次自己落單被寧黛的人抓了個正着,正以爲死到臨頭時,那些人卻帶她沐浴更衣,買了很多玩意和喫食哄她開心,隨行之人都清一色喚她“小小姐”,十分恭敬。只是當初偏執的自己只以爲他們是引魚上鉤,留着她不過是爲了抓住孃親一網打盡,尋了個無人注意的時候一個人悄悄偷跑了出來。等憑着孃親留下的暗號遇到她的時候,秦欒無奈一嘆。

    “寧黛是個好人,我本想讓你回去享受幾年富貴日子,和你爹一家團聚,現在看來你註定只能和爲娘浪跡江湖了。”

    玄瀾一驚,這才意識到孃親竟然沒有去找她!那時候她還未像現在這般不苟言笑面無表情,當即便撲到秦欒懷裏,嚎啕大哭……

    注意到玄瀾的神情變了又變,玄洛繼續道。

    “你娘是個烈性的女子,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選擇自裁。”

    玄家滿門抄斬後,玄鏡的屍首卻不翼而飛,等玄洛重掌重權,派人暗中找尋時候這才發現他的父親已被人安葬在了京郊的一處普通陵地,而與他共穴的還有一個名字,便是玄瀾的母親秦欒。

    他原本打算把玄鏡的墳遷到別處,卻被聞訊而來的村民阻止。其中一人告訴他,他的父親是被與他合葬的夫人親手下葬的,只是封土時,那位夫人突然自裁,她的女兒便把他們一起葬在此處。而那姑娘漸漸長大,四下奔走間唯恐父母墳地被荒草淹沒,於是臨走之前給了村民一筆錢,請他們幫忙照拂。

    “多小的一個孩子,便要忍受父母雙亡,真可憐啊。”

    玄洛目光攢動,聲音分外敬重,惹得玄瀾情緒越發涌動,只見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那是她傻,天底下沒有見過比她更傻的人!”

    是啊,天底下沒有比她更傻的人……阮酥不傻,說一刀兩斷便一刀兩斷,決絕得很!玄洛黯然地想,自然不會似秦欒那般爲他守節自裁,當然若真有那樣一天他也決不允許!

    不過想到有朝一日阮酥帶着他們的兒子,嫁與景軒、印墨寒或者別的什麼男人,他孑然一人慘遭拋棄,有家不能回,有兒子不能看,有心愛之人不能抱的慘烈情形心中便寡涼寡涼的,心情不由更低落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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