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傳說皆因那罪臣阮風亭的女兒阮酥爲報滅門之仇,指揮着皇城司,勾結三皇子企圖謀反,於是六皇子祁澈帶領朝中幾位將軍奮起平亂,和亂黨慷慨激戰,好在亂黨終究是少數,所謂邪不勝正,很快便敗逃出城。
離京五十里外的蜂巢山,因佈滿密密麻麻的天然巖洞得名,祁瀚一直帶在身邊的三百勇士,如今已少了一半,剩下的人也都負傷不輕,他在洞中踱來踱去,最終一把扯下身後被劍劈得襤褸的披風揉做一團摜在地上,惡狠狠唾道。
“本殿下這輩子還沒這麼狼狽過!阮酥,父皇和太后已遭軟禁,只怕性命垂危,你卻要讓本殿下繼續在這裏做縮頭烏龜?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即便苟且偷得一條命,也要一輩子受人指戳!”
玄瀾第一個便聽不下去了,祁澈還在滿山追着“阮酥”跑的時候,阮酥卻已經料到,祁澈尋她不見,下一個目標必然是格殺祁瀚,冒着危險及時趕到了三王府的時候,這位三皇子竟然還在喝酒,她站起來,橫眉怒道。
“你這個人,難道沒聽過走爲上策?若不是姐姐報信及時,你早就英勇捐軀了,還抱怨什麼?有本事就帶着你那一百精兵殺進城去!”
祁瀚做慣了常勝將軍,被人追得窮途末路卻還是第一次,本就憋屈,還被不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搶白一番,怒上心來,果真一聲令下命所有親信站起來整裝。
此時正低頭用手帕擦拭手臂上擦傷的阮酥終於站了起來,一雙清澈的眼眸平靜地看着他。
“你父皇困在宮中,我的兒子不也身處險境嗎?匹夫之勇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殿下仗着打過幾場勝仗,就以爲自己是戰無不勝的戰神,卻不知你在南疆一切的戰果,很大程度上還是倚靠威武大將軍這位舅舅的支持才取得的,比如現在,敵強我弱,勢力本就大大的不對等,你卻只憑意氣一味爭強鬥狠,不懂審時度勢,真要論調兵遣將,只怕連文人出身的印墨寒都比你強。”
一席話猶如火辣辣的耳光打在祁瀚臉上,比剛纔玄瀾說得還要刺耳百倍,祁瀚的親信都不由捏了把汗,卻見祁瀚的拳頭緊了松,鬆了緊,暴起的青筋卻終究慢慢平復下去,高揚着下巴看着阮酥。
“你這個自以爲是的女人!誰和你說本殿下要突圍的?不過是命他們出去巡視,順便練練筋骨,都躲在這巖洞裏等着發黴不成?”
祁瀚雖然性子耿直,但論起帶兵打仗卻還是很有天賦的,並不是阮酥所說的那麼不堪,他擅於奇襲,還打過不少以少勝多的戰役,只不過現在雙方實力差距太大,根本就沒有取勝的可能,武威大將軍又遠水解不了近渴,讓他實在氣急敗壞,倒是阮酥一番話讓他冷靜了下來。
倒也不真是一條腸子通到底,阮酥放柔聲音。
“雖然我們已經分頭派人向師兄和威武大將軍求援,但北疆戰事未平,南疆又過於遙遠,祁澈和德元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一定會在援軍趕到之前掌控住局面,保證祁澈能夠名正言順的登基爲帝。但是無爲寺事變十分突然,我想祁澈也未做好萬全準備,面對如此混亂的局面,他想做皇帝,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殿下仔細想想,支持德元的都是哪些人?都是怎麼樣的人?”
“沒錯,驃騎將軍常連鴻、車騎將軍武罡,御史大夫江夔,工部尚書馮晚卿……他們有的是本人曾與梁王交好,有的是父輩受梁王恩惠,梁王是個君子,這些人自然也不是什麼小人,他們今日之舉,不過是不岔梁王死得不明不白,想要爲他討個公道,或有逼陛下退位謝罪的想法,但殺兄弒父的祁澈,他們可不一定認同,我猜他們支持的,恐怕是那位自稱梁王后人的祁昭。”
祁瀚哼道。
“那依你之見,我們現在應當如何呢?”
阮酥垂眸思索。
“我們勢單力薄,和他們硬碰那是以卵擊石,但若使巧力,卻也能讓他們不攻自破,朝中水越渾,我們能爭取的時間越多,才能撐到師兄他們歸來!”
卻說祁澈把棲鳳宮翻了個遍,卻沒有找到萬靈素和祁鯉,他抽出腰間佩劍,一劍刺穿了太后身邊婢女的心臟,血液噴灑在頤德太后鳳裙之上,啞巴純容啊啊地叫着,撲上去擋在頤德太后面前,被祁澈反手一劍割斷喉嚨,他踢開純容的屍體,陰狠着一張臉道。
“皇祖母,你若還不肯告知我那皇侄兒的下落,這棲鳳宮中可就沒人伺候你老人家了?”
頤德太后掃了一眼地上婢女、純容的屍體,輕輕嘆息,扭頭對跪在她身邊瑟瑟發抖的純安等人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今日你們爲皇長孫犧牲,乃是天大的榮耀,待太子歸來掃除亂黨後,會厚葬你們,並重重封賞你們的家人。”
祁澈哈哈大笑,寒聲道。
“皇祖母又何必騙她們呢?這些賤奴的家人,不都被本殿下擒住了嗎?純安,你那個瞎眼的老孃和兄嫂一家老小,可都在大牢裏蹲着呢,只要本殿下一聲令下,他們現在就會被拖出去車裂,真是可憐啊!聽說你大哥的孩子剛滿十歲,聰明得緊……”
話音剛落,純安已經痛哭着向頤德太后磕了三個響頭。
“太后恕罪,奴婢不在乎這條命,可是奴婢不能眼睜睜看着家裏的人慘死啊!”
說完,她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對祁澈喊道。
“萬小姐帶着皇長孫躲在長春宮的密道里,還請、還請殿下放過我家裏的人!”
頤德太后氣得一口氣上不來,指着純安顫聲道。
“你、你這個!”
話未說完,純安的頭顱便掉落下來,祁澈在她屍體上擦掉劍上的血跡,起身下令。
“全部前往長春宮,務必要把那個小孽種給本殿下搜出來!”
阮酥從夢中驚醒過來,口中驚呼鯉兒,玄瀾立刻坐起來,給她拾起滑落的大氅重新披上,又替她擦頭上冷汗,這巖洞之中,雖然生了火,但睡在堅硬的岩石上着實不怎麼舒服。文錦聽見動靜,也趕了過來。
“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阮酥按住顫抖的手指,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擡頭問文錦。
“皓芳和寶弦、寶笙那邊,可有消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