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哥最怕看到血,剛纔還流着汗揦子在笑,這會兒被嚇得不行,一個咕嚕爬起來就跑路了。
這種事頭一遭,都不知道該咋辦,馬隊長派人一邊去喊我爺爺,一邊去叫村裏的赤腳醫生牛大黃。
正在吩咐的時候,我大娘突然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衝着新媳婦就跑了過去。
她過去並不是覺得這新媳婦可憐,反倒是衝着她踹了幾腳,好歹旁邊幾個人算是拉住了,死者爲大,大娘這做法不妥,是個人都看不過去。
這還沒罷休,大娘嘴裏邊還罵:“短命的賤貨,要死你鱉孫的早死啊,非得死在老孃這兒……”
大伯站在那裏一句話不敢吭,我的臉上都掛不住了,畢竟都是林家人。大娘那話越說越難聽,我都聽不下去,過去說:“大娘,我嫂子她都摔成那樣了,你咋還能說出這些話呢?”
“誰是你嫂子,你柱子哥跟這個短命賤貨沒有半毛錢關係!”大娘那蠻不講理的勁兒上來,簡直不可理喻。
人都沒了,我大娘又鬧了這麼一出,這邊是吵的不可開交,誰都不太敢招惹我大娘。好歹那邊負責安排的爺爺,還有村裏的赤腳醫生牛大黃都過來了。
牛大黃過去一摸脈搏,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人……人已經沒了,準備後事吧!”
爺爺沒說話,過去就給了大娘一耳刮子,大娘再潑辣,遇見我爺爺這種脾氣的人,她也嚇懵了,捂着臉不敢再吭聲。
爺爺臉色不好看,他回頭跟我說:“一娃,去幫個忙,先把新媳婦擡回去再說!”
我愣住了,從小爺爺告誡我,離那些事情遠一些,而這一次,爺爺讓過去擡屍,這是咋回事啊?
“我擡?”我疑惑道。
“沒錯!”爺爺道,眼睛當中的神色很奇怪,讓我難以讀懂。
雖不明白爺爺的意思,但爺爺讓我這麼做,或許有他的道理。我便點了點頭,二胖也過來幫忙,他低聲道:“老大,你別怕,我跟你一塊兒!”
我看了他一眼,只是尷尬地笑了笑。
新媳婦就這麼沒了,我大伯家的喜宴也換成了靈堂,我大娘照樣還是不依不饒,說那女的根本就沒入門呢,不算林家的人,北坡找個地方隨便埋了得了,搞什麼靈棚,那賤女人根本不配。
可大家都明白,在很大程度上,新媳婦就是我大娘給害死的,如今又說了這種話,大家都說我大娘這麼辦事太不是個東西。
最後沒了個法子,大娘雖難纏,但也要臉,也只好妥協,就在外邊搭了個靈棚。
橫死之人不能入院,倒也是這麼個理兒。
既然是守靈,就得有個守靈的人,死者是我堂哥的媳婦,雖沒過門,但因果已經有了。老話說,守靈是爲了讓死者能夠找到回去的路,回去之後才能夠往生投胎。而守靈的人當是死者後輩或伴侶。
唯一的人選就是我堂哥,可他是個傻子,怎麼商量也不去,他怕死人。
最後沒辦法,我爺爺和我大伯悄悄地揹着我大娘,硬是把我堂哥給綁了去。一來是爲了守靈,二來也算是替他們母子贖罪,畢竟人是我大娘和柱子害死的。
衝了喜煞,小可化了,往大了去,後果恐怕是難以想象的。
第二天天不亮的時候,我家大門就被敲得是叮咣作響。
爺爺開門出去一看,我大伯和大娘跪在我家門口,爺爺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咋回事?”
我大娘哭了,原來大伯那邊沒能瞞住,我大娘昨天晚上偷偷地把傻子哥給放了。
現在傻子哥高燒不退,還一直說胡話。我大娘估摸着是傻子哥是中了邪,就只能過來求我爺爺了。
爺爺去了大伯家,他讓我去靈棚那邊看看,有沒有啥異常的地方。
也不知道爺爺是怎麼了,最近這種事情老是讓我去做,真的沒問題嗎?可是也沒辦法,爺爺或許有自己的道理吧。
我去了靈棚那邊,天色陰沉,那邊看起來陰森森的,沒人敢靠近那裏。
我咬着牙過去看了一眼,就蓋屍體的那塊白布掉在了地上。新媳婦身上穿着的還
我也不敢多想,連忙用白布將屍體蓋好,重新上了柱香,立刻離開了靈堂。
爺爺那邊也完事回去了,他說傻子沒事,就是受了驚嚇,已經喝了符水,醒過來就沒問題了。
說完的時候,爺爺就那麼死死地看着我。
我被爺爺的眼神盯得發毛,不知不覺一身冷汗,連忙問道:“爺爺,咋了?”
爺爺說道:“沒事,給爺爺幾根兒頭髮!”
“頭髮?”
“沒錯,就是頭髮。”
我也不知道爺爺是要做啥,也沒多問,爺爺他總不會害我的。所以,也就沒多想,拔了幾根頭髮給了爺爺。大半天的時間,爺爺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等出來的時候,他那肩膀上扛了一具惟妙惟肖的紙紮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那個紙人像我。
我隨口問了一句,爺爺說:“靈棚那邊你傻子哥是指定過不去了,那邊不能沒人,先讓它過去頂替一陣子。”
爺爺話雖這麼說,可看着那個紙人,我的心中怪怪的,爺爺從我這裏要的頭髮難道就是爲了做這個紙人?
我偷偷地跟了過去,竟看到了更加詭異的一幕。
爺爺並不是將那紙人放在靈堂而已,而是將新媳婦身上的白布掀了起來,把那個紙人給放在了新媳婦的懷裏,又將白布重新蓋好。
紙人與新媳婦同牀共枕?
我吃了一驚,爺爺到底要做什麼?
既然爺爺用我的頭髮做了紙人,此事定然是與我有關聯的。將紙人放好之後,爺爺回頭朝四周看了一遍,似乎擔心被別人看到,我擔心撞破爺爺的祕密,也連忙躲在大樹後邊。
等爺爺走了,我再從大樹的後邊出來,也不敢再去靈棚那邊查看,就回去了。
到家的時候,爺爺問我去哪了,我就說去找二胖玩了。
爺爺特意強調說:“這幾天最好別出門,你嫂子的事有些麻煩,莫要給別家也帶去了晦氣。”
我點頭說知道了,我們村是有這講究,家裏有喪事兒的不能進別家門,會帶去晦氣,害了別人,爺爺的話到可以理解。
但是,關於紙人的事也到了嘴邊,可我還是給嚥了回去。
整個村子裏,除了爺爺懂得這種事之外,我也不知道該問誰去。二胖下午過來找我,倆人閒聊的時候,我就隨口問了一句:“二胖,你說在死人的旁邊再弄個紙人,咱們這地方有這種說法兒嗎?”
二胖眉頭一皺,這貨力氣大,膽卻不夠肥,提起這個,他臉色有些難看,立馬說道:“老大,好端端的你扯這個做啥?”
“沒啥,就隨口問問。”
“沒聽說過啊……”二胖說着,臉色就有些難看,不過,下一秒他的眼神當中就閃過了一些什麼東西,他突然問道:“老大,你是不是看到了啥?”
爺爺做的事情太過詭異,沒弄清楚之前不能亂說。
“真沒啥,真就是隨便問問,二胖,你是不是想到啥事了?”我說道。
二胖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低聲道:“老大,我也是剛想起來,那種事我還真聽說過,操,之前聽東窪村馬二那小子說的。弄個紙人跟死人一塊下葬,馬二那小子說那叫配陰婚,他只聽他爺爺馬瘸子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馬瘸子這人我聽說過,東窪村的人,這人能掐會算,不過,聽說他的路子不太乾淨。
當然,二胖既然是從馬二那裏聽到的,這事恐怕不假,配陰婚的說法我也聽說過,難不成爺爺要……
也怪不得我覺得那紙人像我。
我根本不敢想下去,從堂嫂意外身亡,到現在,爺爺舉動愈發反常。
現在拿我的頭髮去做了個紙人,跟堂嫂放在了一起,莫不是爺爺真的要拿我跟我堂嫂配陰婚?
想要衝掉喜煞,平息死者的怨氣,配陰婚或許是一個辦法。
可拿我跟我堂嫂,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