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楚楚擡眼,與他四目相接,“你的婚禮不是快了嗎?”
龍徹:“不會有婚禮。”
鍾楚楚勾了勾脣,“我準備帶着我跟阿旭的孩子回我們在巴黎的家。你有沒有婚禮不關我的事。”
龍徹眯了眯眼,“你說什麼?你一個人帶着孩子去國外生活?不行,我不同意。”
鍾楚楚的臉上有了怒意:“龍徹,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麼不同意?你以爲我願意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嗎?這都是誰害的?是你!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跑回去,我就不會漏接了阿旭的電話,他就不會……”
她越說越激動,悲傷涌了上來,眼淚狂飆而出。
龍徹身側的緊握成拳頭,寒旭的意外,他也很難過。
他再不想他與楚楚在一起,也沒想過要讓他付出生命代價。
或許她說得沒錯,那天晚上他不應該回去那個老房子,這樣就不會碰上她,不會兩人相對無言地呆了20分鐘,阿旭就不會因爲找不到她而出意外!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他語氣沉重地承認。
“龍徹,現在再來追究誰的錯已經遲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我只想帶着我跟寒旭的孩子過着平靜的生活,我
不會一個人,我還有孩子,還有寒旭的爸爸媽媽,我跟他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她跟他們纔是一家人?
那他呢?
“我有我的孩子家庭,你也會有你的孩子家庭。我說了不想看到你就真的是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只會讓我想到,阿旭是因爲我纔會……我愛寒旭,就算他不在了,我這輩子也只會保留着對他的愛……”
接下來她又說了些什麼,他聽不進去。
他茫然地站了起來,“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打擾你。”
—
龍徹離開醫院時,直接回了那個老房子。
沒有上去,而是坐到在小操場旁邊的那顆大樹下,點起了一根菸,在嫋嫋升起的煙霧中,想着當年他與她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想着他們在這裏渡過的每一個晨昏,想着他們一起經歷的那些喜怒哀樂……
再過不久,這裏將成變成一片廢墟,一棟棟暫新的大棟將會拔地而去。
這個地方留給他的,只有回憶中的那個家,但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曾經以爲,有一天他會淡忘,時間總可以治癒一切,可是腦海裏,心裏卻依然百轉千回,難以拔除。
在她離開之後,他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快樂。
因爲很多事,他實在沒有辦法拋開。
因爲有些人,他實在沒有辦法忘記。
—
不知坐了多久,他終於起來,腳步沉重地往那間老房子而去。
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樓梯間沉悶的響了起來,一聲一聲地迴響時。
推開房門,房子裏的所有東西與擺投沒有任何的移動,一切都如同當年他們住在這裏時一樣。
他回了書房,繪圖桌上收拾得乾乾淨淨,繪圖鉛筆、自動鉛筆、針管筆、簽字筆、彩色水筆……排列得整整齊齊。
他走過去,從書櫃裏取出一卷空白的繪圖紙,攤平在原木繪圖桌上,隨手拿過一支2B鉛筆及直尺,俯身想要動筆卻久久無法下筆。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靈感,腦袋裏如一灘死水。
那個被系主任稱讚十年一遇的建築天才,那個被業界媒體讚歎的筆下的設計作品充滿大膽和冒險,能將光線、尺度、景物運用自如,創造出別具一格的作品的新銳建築師已經徹底毀滅了。
泄憤似的將筆及直尺摔了出去,尺子撞到了對面的書架,幾本書掉了下來。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着那掉落在地的書籍,從世界建築史的發展到建築風格分類,那些他曾經閉着眼也能侃侃而談的東西,現在想破腦子好像也想不出來。
“阿徹,你這麼棒,有一天一定可以成爲建築界的大師!加油。”
他的夢想,早就隨着她的離去,不復存在。
他,還能做些什麼?
目光終於從那幾本書慢慢地轉了回來,落在那筒毛筆上面。
不會畫圖了,他還會寫字嗎?
他們每天一練的功課,他還記得多少?
他抽出一支毛筆,轉身走出去,查看了角落架子上的墨汁瓶,竟然還沒有凝結。
他要寫些什麼呢?
腦子裏一片空白,空白的紙上卻寫出了一行行字——
是楚楚以前最愛的一首倉央嘉措的詩。
最好不相見,從此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從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從此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愛,從此便可不相棄。
人生,若是有最好,那該有多好!
—
鍾楚楚出院回家,雲錦溪想接她回龍家,她婉拒了。
最近妹妹爲了她的事情已經在G城耽擱許久了,她還要上學,還要參與公司事務,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雲錦溪看到她有寒旭的父母與姐姐陪着,也就沒再堅持。
回到龍家半山時,他們的車子與另一部車子相會,龍羿看了一眼便讓龍梓馬上停車,結果另一部車子在他下車時半刻也不停地朝山下呼嘯而去。
龍羿臉色難看得要命。
“怎麼了?誰來了?”
雲錦溪降下車窗朝臉色陰沉的他道。
龍羿重新回到車上,讓人開車後才咬牙道:“除了姓秦的還有誰?”
雲錦溪啞然。
最近因爲姐姐的事情,她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龍羿每天除了處理公事之外,也在那邊陪着她,壓根就沒再理會秦程。
沒想到他真的還在,想也知道他能上山來,肯定是外公首肯了。
那剛纔車上不會還坐着龍雪兒女士吧?
一想到這個,龍羿臉色更不好看了,馬上撥了電話回蘭園。
“阿羿,你跟小溪回家了嗎?”
那邊傳來龍雪兒女士熟悉的聲音時,他臉上的表情總算是放鬆了些。
“準備到家了。”
“都準備到家了還打電話幹嘛呢?”龍雪兒輕笑。
“沒事,我掛了。”
龍羿掛了電話。
“你說,我們是不是真的準備可以開蘭花展了?”
心情沉鬱了許久,雲錦溪終於可以鬆了口氣。
生命中重要的人離開了,可生活總還得過下去的。
至少,還有一個生命的期待,不是嗎?
“等會回去,看我把那些爛花花草草都給砸爛。”
雲錦溪將頭靠到他的肩膀上:“喂,不要吧?放在家裏又沒有什麼損失。”
龍羿:“我看不順眼。”
雲錦溪:“那些花可都是花中名品,有錢未必買得到的。如果媽跟外公不介意的話,讓他們作主吧!”
龍羿:“讓他們作主,龍雪兒女士總有一天會被外公給賣了。”
雲錦溪:“媽是外公唯一的女兒,他怎麼會賣她?你不要想太多了。”
兩人說話間,車子已經駛到大門口,管家正帶着傭人收拾茶具。
龍羿降下車窗問道:“外公沒讓姓秦的進門吧?”
管家恭恭敬敬道:“少爺,老爺子與秦先生還在如前幾日一般坐在門口喝茶。”
龍羿輕哼一聲關上車窗。
雲錦溪卻抿着嘴兒笑了。
這秦伯伯還真是有耐心啊!
—
晚上,許久沒有一起喫飯的一家人終於坐到了一起用晚餐。
知道鍾楚楚沒事之後,龍雪兒總算是放下心了。
但是,在喝了一口傭人盛上來的湯之後,忽然一陣反胃,臉色不佳的將面前的奶白色的湯推開——
“媽,怎麼了?”
雲錦溪驚訝地放下勺子。
“湯裏是不是放了乾貝?”龍雪兒蹙眉道。
“是的,小姐。”傭人急忙過來將那碗湯端走。
“雪兒,你不舒服嗎?”老爺子也是一臉關切。
“叫醫生過來看看。”龍羿已經吩咐下去。
“不用了。我只是……”
龍雪兒忽然說不下去了。
------題外話------
轉折與結局,我反反覆覆地糾結,還是敗給了自己的私心與執念。我不知道人生怎樣才叫完美,我只想說若是想在小說中尋找苦海明燈,尋求人生指引,那沒有意義,因爲沒有任何人可以指引別人的人生。
不管接受與否,行文至此,我也不再多說什麼。每個人的人生追求不一樣,面對同一樣事的處理方式也不一樣。總之,喜歡就繼續,不喜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