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緘默
    原來,褪去這些光環,安國王府也不過是金玉其外的華麗空殼而已。

    楚朝暉倚着繡有玉堂富貴紋樣的細葛布大迎枕,默默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胡思亂想。炕几上的攢盒裏零碎擺着幾樣果乾,她捏起一枚鹽水浸的五香蠶豆含在口中,卻覺得酸甜苦辣五味倶全,再也咽不下去。

    心情亂得一團糟,唯有日漸康復的溫婉叫她稍稍安心。楚朝暉揚聲喚了明珠,吩咐她再去溫婉身邊瞧瞧,囑咐她別忘了敷藥。

    姨甥二人心裏生了罅隙,表面上依舊和和樂樂。雖然誰都不提,這份尷尬自然躲不過老成人精的羅嬤嬤的視線。

    能叫皇太后放心託付,羅嬤嬤自然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當日雖不在眼前,卻從瓔珞口中曉得了大概。

    聞道安國夫人守着大家鼓勵兒子去邊城,羅嬤嬤心下苦笑,暗道這安國夫人的確是好人,只是這次辦了件糊塗事。

    看似兩個孩子的口角,實則牽動着江山社稷。如今連楚皇后都不敢妄議的國事,她偏想替兒子出頭。

    若不是心機深沉難測,便是安國夫人頭腦足夠簡單。

    慕容薇那日搶白了楚朝暉,如今這般沉得住氣,沒有去做低扶小,爲蘇暮寒或者爲姨母改變自己的主意,尤其令羅嬤嬤欣慰。

    思慮周全,行事果斷,不爲小兒女私情亂了社稷根本,羅嬤嬤竟似從慕容薇身上瞧到了昔年皇太后娘娘的風骨。

    安國夫人面前她若是貿然插話,反叫對方下不來臺,羅嬤嬤卻能與明珠說上幾句。這日藉着探視溫婉,羅嬤嬤便將明珠拉到旁邊,悄悄說了幾句私房話,叫她瞅個時機勸勸主子,也好解開這個疙瘩。

    明珠亦是聰明人,當日就守在眼前。那日午間的對白她聽得清楚,亦瞧得明白,安國夫人的開口實在有些欠妥。

    這兩日爲着溫婉着急上火,安國夫人心情不好,不是提這事的契機。明珠瞅着如今安國夫人面上有了笑容,便想着是時候旁敲側擊,別叫安國夫人一味想得單純,日後守着崇明帝與楚皇后也說些不合時宜的話語,反冷落了親戚情份。

    眼瞅着船上風雲暗涌,從主子到奴才都心事重重,羅蒹葭雖然翹首盼望與哥哥的團聚,卻十分聰明地暗耐歸心似箭之情,只保持緘默。

    羅蒹葭隨着紫陌居住,着了粗使丫頭的衣衫,十分注意不在人前露臉。如有空閒便替衆人漿洗衣衫,還將紫陌不小心勾破的淡紫色衣袖上補了朵盛開的紫薇花,還了她一件漂亮的衣衫。

    戲院教坊,在紫陌心中都與那勾欄相仿,全是她看不起的三教九流之地。

    縱然羅訥言醫治皇太后有功,紫陌也瞧不起戲子出身的羅蒹葭,時常給她些冷眼。冷也罷暖也罷,羅蒹葭依舊與人爲善,醫好了小螺的腹痛,又醫過纖雲的手足冰冷,還向紫陌推薦了黃芪煮水的法子,要她補氣養神。

    羅蒹葭偶爾去廚房幫忙,與那名喚秋香的廚娘一起,做些藥膳替衆人養生。縱然明珠蒙塵,依舊出於泥而不染,

    慢慢便折服了紫陌,不再與她爲難。

    每日晚間點了燈,就着昏黃的燭光,羅蒹葭便會手捧自己的戶籍文書,看了一遍又一遍,滿心感激大公主替自己想得周道,想了這兩全的法子。

    紫陌本是時常諷她兩句,見她依舊半身清風半身月,油鹽不進的樣子,懶得與她生氣。再瞧着她取出戶籍文書,反會將油燈的燭芯剪亮,叫她瞧得仔細。

    五月初一,官船慢慢悠悠行走到太湖,便準備在無錫下榻,夏鈺之已然通知當地官員,由他們安排接入驛館。

    離京漸近,夏鈺之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肖洛辰那邊已然有消息傳到,只說是緊趕慢趕,與蘇暮寒的人同時抵達了京城。

    對方在苦尋周家二老的落腳地,他們剛剛拜會了周夫人,取得周夫人的同意,即將聯繫周家二老。

    這信是三日前送出,若是順利,應該已將周家二老轉移,只不知是否天遂人意。若是千鈞一髮之時,誰搶得先機誰就是勝利,不能總這樣拖沓等候。

    夏鈺之默默盤算着,不曉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溫婉飲了幾日奇艾煎水,已然大好,只是脣上雖未留疤,淺淺的痕跡還未完全退去。如今拿脂粉略做掩飾,又恢復了往日清麗的模樣。

    慕容薇將剛接到的消息傳遞給溫婉,溫婉心上雖然焦慮,聽得肖洛辰已然拜會了孃親,算是稍做安心,只盼望外祖二老能聽肖洛辰所勸隨他離開,千萬別落在蘇暮寒手中。

    關心則亂,同樣痛失過親人,慕容薇頗能體諒溫婉的心情。她仔細想來,便是蘇暮寒搶在肖洛辰前頭尋得周家二老,只會追問他們的身份和所謂的玉屏山寶藏,卻不會動殺機。

    溫婉則道不然,她纖長的指甲劃過桌面,留下淺淺的痕跡:“阿薇,你知我知,我外祖手裏根本沒有什麼寶藏的消息,蘇暮寒卻定會認爲是外祖有心藏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想要稱帝的人,怎容得別人忤逆?若話不投機,哪管什麼親不親人,難保不對外祖下殺手。”

    溫婉的話也有道理,只是再着急,山高水長,兩人卻是鞭長莫及。

    縱然沒有寶藏,慕容薇始終懷疑溫婉外祖手中或許會有別的祕密,瞧着溫婉的焦慮,如今不敢給她雪上加霜,話到嘴邊繞了幾繞,又咽回了肚中。

    夕陽的餘輝染紅河面,粼粼的波光璀璨鮮豔。甲板之上,夏鈺之覆手而立,任晚風掀起他的衣角。

    望着越來越近的無錫碼頭,吹着越來越燥熱的風,夏鈺之依舊在認真地思索着出岫的不足,想要費心彌補。

    單看此次,皇城與官船兩地之間傳遞消息便太不方便,自打纖雲與紫陌發現過蘇光復的信鴿,夏鈺之投鼠忌器,不敢跟出岫以此聯絡。

    靠暗衛的祕報,兩邊都等得焦躁,卻也於事無補。

    此番回京,一定要與那烈琴姑娘好生說說,向她討兩隻訓好的海東青。若得烈琴相助,出岫必能如虎添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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