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微醺
    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人人靜享安寧,該是多少人最簡單的期許。

    偏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這般的太平日子不知珍惜,總要貪心不足,惑亂天下才肯甘心。

    燈光下,慕容薇一雙美眸閃着璨璨春光,將盛蓮子的碟子一推,悄聲喚着流蘇:“那帕子又不急着用,且放下針線,過來這邊,告訴你件好事情。”

    許久不見公主有這樣的醉顏,兩頰似被桃花汁染過,醇紅如酒一般。那眼裏透出絲絲嬌羞的神情,引得流蘇芳心大悸。她拿針的手一滯,緩緩停了下來,將那繡架擱起。

    繡了一半的牡丹花芯裏摻雜了金線,透出點點碎金般的光芒,愈加閃爍迷離。流蘇垂落眼瞼,纖長的睫毛遮住自己朦朧的視線。她步子輕盈,端着恬柔的笑意,纖巧地往慕容薇身邊走去。

    “青蓮臺住了那幾日,可還喜歡?”慕容薇眉眼裏透着春光,丹脣皓齒映着炕桌上並蒂蓮花的銀燈清輝,分外奪目。

    “景色自然是好,亭臺樓閣典雅別緻不說,那一脈溫泉尤其令人喜歡”,流蘇斟酌着字眼,順着慕容向的話往下說。

    “天街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深宮冷寂,若是有一星半點的法子,有誰願意做個白頭宮女,老死宮內。

    費着心思爲將來打算,流蘇不認爲自己有錯,內心深處反而有些嗔怪慕容薇。打小服侍她的情誼,寧肯擡舉溫婉與那個不相關的羅蒹葭,也不肯賞她些體面,

    “悄悄說與你,我纔不管什麼名聲不名聲,如今已然問父皇討了實封,過幾日生辰時父皇便會賜下。以後玉屏山和青蓮臺,咱們想住幾日就住幾日,離得蘇家老宅又如此近便,總算有個照應。”

    慕容薇的聲音婉轉柔媚,似空谷黃鸝嬌啼,又帶了些漫不經心的得意。吹在流蘇耳邊,宛如夏夜裏依舊薰然的夜風,處處透着旖旎。

    流蘇將手按在胸口,一顆心呯呯直跳,連話也問得遲疑:“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大老遠的,何苦討要玉屏山的封邑?”

    “傻子,公主出嫁都有定例,我不過早兩年要了一塊封地而已”,明明透着掩不住的得意,慕容薇便就欲蓋彌彰,十足的此地無銀三百兩:“我跟父皇說,就是喜歡玉屏山的青山綠水,還喜歡青蓮臺的溫泉,一定要那塊地方。”

    “公主是說,蘇家老宅離着菊園不遠的那片地?公主這一番心意,莫非不單單爲着玉屏山,而是爲着暮寒少爺?”流蘇將信將疑,趁着眼前再無旁人,越發想要刨根問底。

    “明知故問的丫頭,偏要叫人家親口說出來你才肯罷休。”慕容薇的帕子不輕不重甩在流蘇肩上,一張臉上有微醺的暖意,似是染了宿醉。

    銀燈的光輝渲染了慕容薇水樣的的眸子,醇紅的小臉越發丰神嫵媚,帶着頤氣指使的神情裏更添了些羞澀的成份:“不過是早了兩年,又不是什麼大事。若有旁人

    向你打探,你只說咱們這次玩得有趣,我偏就喜歡那裏的溫泉,可別提什麼蘇家什麼老宅的字眼,憑白落了別人口舌,賠上我的名聲”。

    慕容薇說得一本正經,流蘇刻意收斂着神情,卻止不住心裏的雀躍與歡喜。暮寒少爺幾番揣測公主的性情,自己始終窺不得真意,不敢輕易說話。今時今日,公主終於吐露了心際。

    慕容薇倚着大紅團花的迎枕,青綢般的長髮瀲灩無比,依舊笑得甜蜜:“早兩年算不得大事,橫豎會有人非議,我也顧不得那許多,誰叫我捨不得拋開那裏。”

    半遮半掩,聽慕容薇幾次三番,提起橫豎是早了那麼兩年。不用掐指去算,流蘇也能將這時間理得仔細明白。

    安國王爺年前離世,走在崇明七年,依年頭來算,滿打滿算,到崇明九年就算是滿了三年。

    暮寒少爺滿了十八,公主已然及笄。兩個人是時候談婚論嫁,公主這是在計算她自己的嫁期。

    一味的嘴硬,又鬧着脾氣,到頭來終歸是這麼回事。只要蘇暮寒一日不尚公主,西霞境內又有誰敢太歲頭上動土,去打慕容薇的主意?

    說到頭公主除去與蘇暮寒親上做親,又哪裏能再擇到這麼好的良緣?

    流蘇聽着聽着,漸漸綻開笑容,更貼心地符合着慕容薇的說辭。她心間一塊大石落定,話語娓娓動聽:“公主金枝玉葉,總會遭小人嫉恨,管那些閒言碎語做什麼,萬事有陛下與娘娘替公主做主。”

    說什麼喜歡玉屏山的地,不過是藉着這裏與蘇暮寒示好。流蘇自以爲探到了慕容薇的真意,眉梢輕輕揚起,壓抑不住臉上撲面的春風,並未留意慕容薇長睫如翼,將眸中的冰冷霜色掩飾得分毫不露。

    流蘇眼前有如畫的美境慢慢鋪陳,甚至現在就開始打那座行宮的主意。

    忍得兩年公主下嫁,憑着自己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公主每年去玉屏山住些時日。等到離了京城,山高皇帝遠,自己與蘇暮寒雙宿雙棲,憑什麼金枝玉葉,這般的不諳世事,早晚叫自己踩在腳底。

    生怕慕容薇還會反悔,流蘇替她剝着蓮子,露出更真切的笑意:“奴婢讀書雖少,卻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疼愛公主,早兩年劃一塊封地算得什麼,若有人敢亂嚼舌根,便叫夏大人替公主出氣。”

    一趟蒼南之行,流蘇看得明白。公主行事寧願瞞着蘇暮寒,也不肯去瞞夏鈺之兄妹。這幾個人交情匪淺,尤其是夏鈺之更得慕容薇信任,在她心中的地位無人撼動。

    狂喜之下口無遮攔,流蘇無意間竟搬出夏鈺之說事,深怕自己竹籃打水,空歡喜一場。慕容薇冷眸閃爍,瞥了一眼欣喜若狂的流蘇,決定要做就將戲做足,便再給她喫顆定心丸。

    “嚼不嚼舌根,都由得他們去吧,橫豎過幾日父皇的聖旨就會頒下。便是言官們的摺子飛上了天,也是君無戲言,板上釘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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