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三百章 借力
    流蘇纖巧的十指剝着蓮子,恭敬地遞到慕容薇手邊。一雙美眸輕顫,眼裏的光華流轉遮也遮不住,暗自欣喜那消息來得不早不晚。

    暮寒少爺一直在打聽公主是否改變心意,幾次三番暗示着自己去探公主的口氣。偏偏公主如今沉默得很,迷上了彈琴與弈棋,偶爾的閒暇裏寧肯自己窩在榻上看書,也很少如從前那般與自己說些悄悄話。

    流蘇不願欺騙蘇暮寒,又不敢妄自揣測慕容薇的心意,便遲遲不敢迴音。

    玉屏山的封地,以聖旨的形式塵埃落定,這便是絕好的證據,公主依然時時將暮寒少爺放在心裏。既然已經說動陛下應承,自然金口玉言再無轉圜。

    掐指一算,離公主的生辰不過三四天功夫,流蘇盤算着明日一早便傳遞消息。

    務必趕在聖旨下發之前將消息傳到蘇暮寒手中,好生向他邀一次功,也顯得自己在慕容薇心裏依舊分量極重。

    流蘇心馳神往,手底下越發殷勤,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剝了小半碟蓮子,粉嫩嫩脆生生擱在慕容薇手邊。

    蓮子都挑了苦心,嚼在口中只有清甜,慕容薇舒心地撿了一粒,猶似不放心地叮囑流蘇:“切記,聖旨還未出,羅嬤嬤與瓔珞那邊,都不許提起。”

    獨守慕容薇這樣的祕密,流蘇不是一回兩回,早已駕輕就熟。她乖巧地應着,沒有絲毫猶豫:“奴婢省得,事關公主的名聲,奴婢怎能說與旁人。”

    撒謊成了習慣,眉頭都不帶皺上一皺。流蘇空有容顏似雪,格外晶瑩剔透,誰曉得背地裏竟是包藏禍心的小人。

    今次,偏要借力打力,拿流蘇這如簧的巧舌唱一齣戲,叫她將消息遞到蘇暮寒手上,令蘇暮寒對自己、對玉屏山的地再多些肖想,莫與顧晨簫尋礦的人遇上。

    慕容薇暗自鄙夷,她咬住下脣,微微有些不開心的樣子:“此時討要實封,雖然有李唐時壽陽公主的先例,畢竟於禮不合。若是嬤嬤知道,必然又拿着規矩說事。好歹忍些時日,待明年過了及笄禮,便不必受這些閒氣。”

    “嬤嬤是老人家,公主面上敬着她,不須與她一般見識”,流蘇想起羅嬤嬤幾次與自己做對,貌似勸解,實則忍不住添油加醋。

    “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指下來的人,說好聽些是老成,奴婢瞧着到一日比一日古板。以後將她留在公主府,咱們住進玉屏山消夏,她的手再長,還能伸進蘇家老宅不成?”

    流蘇言語越發刻薄,全然的忘恩負義。不去想自己初進宮時,羅嬤嬤曾怎樣照料她們這些年紀幼小的宮人。

    只爲着羅嬤嬤厭惡流蘇私底下替蘇暮寒與自己傳遞消息,兩下早已結怨,揚州驛站的罰俸三月不過是根導火索。對羅嬤嬤這塊絆腳石,蘇暮寒大約早起了搬除之意,重生一世,不會讓上一世的悲劇發生,慕容薇越發留心流蘇的一言一行。

    不管流蘇如何說,慕容薇一味頻頻點頭,隨手將妝臺上一隻南紅手鐲推到流蘇面前。

    “你罰過的俸祿,我時刻放在心上。因羅嬤嬤帳冊上登得仔細,便沒賞這些東西給你。這隻鐲子昨日內務府剛送進來,我已然吩咐了不叫登記,只爲給你留着,放心拿去戴吧。”

    川料南紅,火焰一般的成色,通體沒有瑕疵。流蘇自然識得好壞,眼中光華更盛。謝過慕容薇的賞賜,流蘇直接褪下腕上三隻一套金絞銀的唐草紋細鐲,輕輕一抹便將南紅手鐲戴在了自己腕上。

    紅鐲如火,光華流轉間更映得流蘇皓腕如玉一般,令她愛不釋手。

    委實不願意瞧着流蘇這張畫皮一般虛假的臉,還要與她虛與委蛇,慕容薇該說的話說完,再沒有敷衍的興趣。只擡眸一瞥,低低讚了句:“很襯你的膚色”,便以帕掩口,微微打了個哈欠,想要就寢的樣子。

    侍候着慕容薇梳洗,流蘇越發殷勤地替她脫去繡鞋與錦襪,換了身蔥綠對襟的蜀絲寢衣,再熄了外頭的燈燭,將拔步牀上裏外三層的鬱金色瑞雲紋紗帳掩得結實

    如瀑的青絲散在夕陽紅金線繡海棠花的枕蓆上,似一泓流動的清波。慕容薇慵懶的聲音隔着紗帳傳出來:“夜深了,你也早歇了吧。”

    流蘇垂眸謝恩,掌着一盞素燈躡手躡腳來到外間,躺進鋪着錦褥的碧紗櫥裏,再橫搭上一牀紅綾薄被,安靜地闔上雙目。

    歌管樓臺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夏夜擾人。耳聽着大瓷盆裏蓮葉花芯間經久不息的叮咚聲,無論是慕容薇還是流蘇,各有各的心事,都久久不能入睡。

    得了賞賜,又得了慕容薇真實的想法,完成了蘇暮寒的囑託,流蘇卸下心頭重負。怕驚動裏間的慕容薇,她不敢翻身,就那樣甜蜜又幸福地躺着,思忖着蘇暮寒曉得了慕容薇的心意該如何愉悅。

    兩人之間好似不是從前的深情相許,暮寒少爺卻依舊對慕容薇志在必得。流蘇說不上哪裏出了岔子,只決定愛屋及烏,盡力相助暮寒少爺達成心願。

    黑夜裏,只要一想起蘇暮寒深情款款的笑顏,還有那溫熱的手指曾輕輕捻動自己的耳垂,流蘇全身便似有團火在燃燒。她臉上的光芒便似是蓋過月華,如暈了上好的胭脂,比慕容薇方纔更加嬌豔。

    連着幾次接到流蘇的傳書,對於慕容薇與溫婉及夏蘭馨等人隔三差五的相聚,蘇暮寒十分慎重,並沒有掉以輕心。

    雖則從流蘇的敘述裏,幾人見面都是些品茶、弈棋與彈琴的閒事,蘇暮寒卻沒有這麼簡單便放過流蘇話裏的蛛絲馬跡。

    慕容薇對他的態度忽冷忽熱,好幾次不惜與他反目,與從前的溫順判若兩人。

    雖然臘八節自己推了她一把,叫她狠狠摔在地上,很是惱了幾天,蘇暮寒卻不相信一個人的心意忽然間便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自己如今不能時常進宮,慕容薇身邊一定有些長舌婦添油加醋。除去早與自己不對盤的羅嬤嬤,整日與慕容薇耳鬢廝磨的溫婉與夏蘭馨都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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