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舌燦
    舊時王謝堂前燕,待那一身光華褪盡,也只能飛入尋常百姓家終老。

    燕雀雖無志向,當一條青雲坦途擺在面前,焉知便不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流蘇已然感覺希望在向自己招手,一路走到現在,又怎肯輕易放棄眼前的機會。那個即將走上高位的人既然願意傾心相待,許下一生相守的諾言,何不爲了他、更爲了自己用心去搏一搏?

    一抹猙獰的表情一閃而逝,流蘇緊緊咬住了牙根,再將手中的薄絹仔細讀了一遍,成竹在胸的感覺越發強烈。

    隔着窗棱,小宮女恬兒輕輕叩着窗扉,柔婉地低聲問道:“流蘇姐姐可在裏頭?紅豆姐姐吩咐給您送過薑湯來了。”

    恬兒輕柔舒緩的聲音打斷流蘇的遐想,她隨手掀開案上那尊唐草卷紋掐絲的三足香爐,將那張薄絹扔在裏頭。眼瞅着薄絹燒成灰燼,這才起身開門,緩緩應道:“有勞你,便擱在桌上吧。”

    恬兒手裏端着個托盤,除卻一碗熱騰騰的薑湯,還有幾片剛煎好的紅糖糯米滋散發着香氣,盛在骨瓷蘭花方碟裏。恬兒曲膝說道:“紅豆姐姐說,紅糖也是驅寒的好東西,只怕姐姐還未喫早飯,特意叫奴婢給姐姐帶些糯米滋過來。”

    兩次提到了紅豆,流蘇心間一動,拿碟子撥了一塊糯米滋遞給恬兒,自己慢慢喝着薑湯問道:“你與紅豆很熟?”

    “奴婢自打進宮,便隨着紅豆姐姐做事,紅豆姐姐對奴婢頗爲照拂”,恬兒靦腆地笑着,咬了一口美味的糯米滋,露出陶醉的神情。

    小丫頭不常喫到這些東西,宮裏規矩森嚴,她們這些人與流蘇這般的一等宮女有着天壤之別,想來恬兒只是紅豆身邊跑腿傳話的小人物。

    今早的聰慧與可人卻頗對流蘇的眼緣,望着恬兒小心翼翼的喫相,流蘇再撥了兩塊糯米滋放到恬兒面前,柔和地笑道:“糯米結實,不能多食,這個你拿回去慢慢喫,再替我與紅豆傳個話。”

    恬兒喜出望外,嚥下手裏的點心,捧着碟子露出開心的笑意,又曲膝說道:“流蘇姐姐有事只管吩咐,我正要去紅豆姐姐那裏交差。”

    流蘇將身上方纔換好的一件鵝黃蜀絲夾襖褶皺撫平,親暱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告訴她,我白日不得空,請她晚間來我房裏坐坐。我這裏新得了一罐橘皮普洱,拿給她來來品品。”

    聽得橘皮普洱,恬兒露出豔羨的神情,輕輕嚥了一口糯米滋,欲言又止,只點頭說道:“奴婢一定轉告紅豆姐姐,只怕嬤嬤們找我,這便要回去了,多謝流蘇姐姐賜的點心。”

    這個叫恬兒的小丫頭純真不諳世事,又與紅豆相熟,說不定也能爲自己所用。

    流蘇望着恬兒步履輕快地離去,一時若有所思,心裏又開始頻頻算計。想起方纔被自己付之一炬的薄絹,彷彿那上面有着自己全部的希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等着晚間夜深人靜時,與紅豆共謀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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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恬兒捧着糯米滋喜笑顏開出了流蘇的院子,趁人不備,鄙夷地將那兩塊點心都扔給了籠子裏的鳥雀,還拍打了拍打自己的手,似是怕沾了不該有的髒東西。

    傳給紅豆的話自然帶到,卻是守着慕容薇、羅嬤嬤、瓔珞和紅豆幾個,恬兒在慕容薇的寢宮裏,一五一十地將今早流蘇如何接了郭尚宮的荷包,如何變了臉色,方纔又如何託自己約紅豆晚間相見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恬兒收了方纔的天真,圓溜溜的小臉上露出狡黠的表情:“奴婢生怕郭尚宮瞧見,悄悄藏在了亭子外頭那塊假山石下。她們談話聲音太小,奴婢隱約間聽得兩句桂樹下的樹洞不能再用之類,還提到過一句主子,不曉得是指哪個。”

    “做得很好”,慕容薇隨手抓了一把金瓜子遞到恬兒手上,對羅嬤嬤推薦的這個小丫頭十分滿意,認真囑咐道:“你只管聽紅豆姐姐的吩咐,若是流蘇有事尋你,你依舊如今日這般相待,可聽明白了?”

    恬兒手捧着金瓜子曲膝謝恩,恭敬地應道:“公主放心,奴婢都聽明白了。”

    待恬兒退下,慕容薇與羅嬤嬤四目對視,淡然笑道:“小妮子終於耐不得,這是鐵了心要投靠千禧教的賊人了,只不知她們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

    若依着前世的發展,自然是拿羅嬤嬤的梅花酪說事,伺機取了羅嬤嬤的性命。

    如今還是崇明八年金秋,不到前世羅嬤嬤赴死的時候。自己重生以來,局面改變了太多,賊人那邊提早了運作也說不準,慕容薇並不敢掉以輕心。

    如今縱然知己知彼,慕容薇依然步步如履薄冰,更嚴密泒人,密切注視着郭尚宮與流蘇的一舉一動。

    羅嬤嬤臉色不好看,眼裏含着抹深深的悲哀,輕撫着左腕上幾隻卷草花紋的細鐲子婉嘆道:“喂不熟的白眼狼,她與瓔珞是由老婆子挑進宮來,也算是在老婆子身邊長大。一樣水養百樣人,卻不料小時候的機靈,長大了變成禍心。”

    言語中頗有自責之意,羅嬤嬤撫身嚮慕容薇請罪,慕容薇笑道:“這與嬤嬤有什麼關係,是她自己人心不足,太過貪婪。身邊養有豺狼,大家都須小心謹慎,尤其是紅豆,如今與虎謀皮,一定要加倍注意。”

    紅豆曲膝道:“謹遵公主吩咐,奴婢曉得輕重,今晚必定會準時赴約。聽聽她說些什麼,再來向公主稟報。”

    璨薇宮內主僕議定,只管等着流蘇如何向紅豆舌燦蓮花,一張大網遙遙欲收。

    再說秦恆來到西霞已有幾日,除卻每日例行的宴請,再偶爾與顧晨簫品茗,一直沒有單獨求見崇明帝。建安帝寫給自己的國書,也好端端擱在錦匣裏。

    在自己做出決定之前,秦恆想要見溫婉一面,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更想親口問問她,願不願意隨自己遠赴建安。

    華美的宮廷掩蓋之下,多少污垢都被表面的風光無限遮住,建安太子東宮內並不是表面的輝煌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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