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夜審
    掌摑聲清脆而響亮,挾了兩世的恩怨,重重落在流蘇臉上。

    這一記耳光,慕容薇前世裏想了多年,卻不曾有過機會。今世重生,又因着大局一忍再忍。大半年的時光,慕容薇早已等得不耐。

    她手掌一翻,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流蘇另一半臉頰。

    一掌是爲自己出手,另一掌是爲着前世被流蘇嫁禍的羅嬤嬤。

    流蘇蒼白的面龐本來幾近透明,如今立時顯出幾個鮮紅的指印,嘴角也沁出一絲血跡。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慕容薇,悽惶地喚了一聲公主。

    慕容薇伸出塗着薔薇色蔻丹的指甲,那一抹瑩潤的珠粉色輕輕點在流蘇額上,笑得清湖瀲灩:“事到如今,你還想演戲,在等着你真正的主子來救你不成?”

    流蘇一顆心呯呯亂跳,自知今日事很難善了。她手不能動,卻咚咚磕着響頭,悲切切哭訴道:“公主今日說的話,奴婢一句也聽不懂。若是奴婢犯了錯,公主只管教訓。在奴婢心裏,唯有公主這一位主子,哪裏來得旁人?”

    紅豆立在一旁喫喫而笑,捧着從流蘇房裏搜來的東西諸樣呈到慕容薇眼前:“公主請過目,這是流蘇姐姐自宮外得來的首飾,這是她私存的信件,這荷包裏還有幾片瓊脂,就是今日淬了毒的那些東西。”

    羅嬤嬤更是滿臉惱怒,一腳將流蘇踹倒在地,怒喝道:“當日是我瞧着你伶俐,才親手將你挑在公主身旁。未料想養虎爲患,這些年錦衣玉食,養出你這隻白眼狼。竟敢內外勾結,污衊老婆子不說,還膽敢謀害皇后娘娘。”

    流蘇也顧不得去想羅嬤嬤爲何又活了過來,雖然羅嬤嬤句句切中要害,她只曉得這謀害的罪名斷然不能承認。

    流蘇癱坐在地下,仰起一張淚臉,拼力向羅嬤嬤分辨道:“分明是你在酪裏下毒,卻誣陷在我的頭上,紅豆分明是與你串通一氣,你們惡人先告狀。”

    “夠了”,慕容薇眼間泛起深深的厭惡,尖尖的手指依舊指着流蘇鼻端:“本宮泒人拿你,不是來聽你混淆視聽,更不想看你演戲。實話告訴你,紅豆是本宮放在你身邊,今日這酪,也是本宮設下的局,單爲了套出你與蘇暮寒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事已至此,流蘇依舊不肯認輸,死死盯住紅豆,狡辯道:“奴婢從未做過對不起公主的事,必是紅豆從中挑撥,才叫公主誤會了奴婢。”

    深知這罪名只要認下便再無活路,流蘇自然不見棺材不落淚,憑着如簧巧舌,就來個抵死不認。

    錯認了誰的罪過也不會錯認流蘇,慕容薇居高臨下望着這張巧言令色的面龐,那淺淡雍容的笑意莫名令流蘇膽怯。

    也不用羅嬤嬤開口,慕容薇飲了一口紅豆端上的正山小種潤潤嗓子,一項一項指正着流蘇犯下的大過。

    “素日裏羅嬤嬤都是用水晶盞盛花酪,盞下墊

    着同款的方碟,今日卻在水晶盞下擱了條白色雲錦的絲帕。你以爲做得天衣無縫,豈料想那雲錦早染了你指上薰香的味道,證明你果然中途動過那碗桂花酪。”

    爲了顯示慕容薇待自己不同,自打慕容薇賜下百濯香,流蘇無有一日不用。

    今日早間所穿的那件鵝黃色宮裙,上頭自然也薰了百濯香的味道。清淡又溫潤的香氣甜而不膩,高貴的優雅一直沁到骨子裏,流蘇早已深深愛上了那個味道,從不曾想過這裏頭還有什麼玄機。

    慕容薇卻是與溫婉和羅蒹葭將香改良,裏頭多加了幾味東西。流蘇每日沾染,百濯香的味道早繞上她的指尖。但凡她來往的人、碰過的東西,足有那麼一兩個時辰,保留着她的氣息。

    平日流蘇有什麼不軌,這些氣息不僅能出賣她,還可以出賣那些與她暗中往來的宮人。有紅豆暗中監視、有恬兒往來跑腿,縱然流蘇百般伶俐,依舊逃不過慕容薇的手掌心。

    將這一節說與流蘇聽,再指正那幾個暗中與她往來的宮人,連白嬤嬤也一併算在其中,流蘇深知大勢已去,再也無法狡辯。

    想着慕容薇早就在自己身上做扣,滔天的恨意如醋海翻波,一口鮮血涌上嗓間,被流蘇硬生生吞下,依舊揚起楚楚可憐的一張臉。

    “奴婢只是一時糊塗,望公主看在打小的情誼,再給流蘇一次機會,流蘇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蘇暮寒那邊遠水解不得近渴,流蘇唯有采用拖字訣。只要慕容薇能留着自己的性命,待他日蘇暮寒攻陷皇城,自己依然是人上之人。

    慕容薇將手間的茶盞往炕桌舊一擱,脣間露出莫測的笑容:“你果然聰明,懂得拖延時間,不過都是做了些無用功。莫要再提什麼打小的情誼,我平日事事高看你一眼,連穿衣着裝都允你與旁人不同,卻慣出你些不該有的想頭。”

    自打知曉了蘇暮寒對自己的情誼,流蘇早就不甘心只做爲陪嫁的宮人,隨慕容薇嫁去安國王府。隨着她與蘇暮寒狼狽爲奸,漸漸曉得蘇暮寒的野心,連與慕容薇平分秋色,流蘇都覺得似是委屈了自己。

    唯有蘇暮寒竊取西霞的天下,她做了璨薇宮真正的主人,有資本俯瞰天下人,再將慕容薇狠狠踩在泥土裏,才能滿足她漸漸膨脹的野心。

    慕容薇手中一杯熱茶盡數潑在流蘇裙上,望着那張驚慌與妖豔交織的面孔,滿含了不屑的輕蔑:“你所謂的良人不過是狼子野心,早晚便會伏誅。可恨你不該起了不該起的歪心,不該想要踐踏着我的尊嚴做這璨薇宮之主,更不該爲着一己之私嫁禍他人。”

    字字句句,都是切身之痛。前世裏流蘇身着自己的月華裙,指着自己鼻子的那一番痛斥,今日原封不動物歸原主。

    慕容薇說到痛處,圓潤的指甲在流蘇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流蘇愛惜自己的容貌,拼命扭頭躲開,卻被紅豆狠狠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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