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一吻
    流蘇那張臉雖然倉皇無助,卻依舊眸光閃爍,不肯輕易認輸。

    就是這張璀璨明豔、似晚霞紛披的容顏,漸漸與前世裏蘇暮寒曾經寵愛的蘇妃娘娘重合在一起,令慕容薇切齒的痛恨再次涌上心頭。

    “你喜歡本宮的月華裙、喜歡本宮的九色琉璃釵、喜歡母后賜下的紫晶平安扣,喜歡將本宮的一切據爲己有。爲着些許身外之物,不惜叛國背主,妄圖做千禧教賊人的內應,助蘇暮寒完成他的春秋大計,簡直是癡人說夢。”

    字字句句,流蘇些許微小的心思都被慕容薇說中。

    蘇暮寒送的首飾、與蘇暮寒私下往來的信件,流蘇不捨得焚燬,如今都成了罪證,被紅豆一一擺在衆人面前。

    證據確鑿,既然裝委屈扮可憐都不起作用,流蘇昂然收起方纔那幅可憐的嘴臉,眼望慕容薇露出蝕骨的恨意。

    “對,你說的都對,憑什麼我生來便該是供你驅使的奴婢?論樣貌我不輸你,論性情我不輸你,論起聰明才智我更不輸你,憑什麼只有你含着金湯匙出生,我便不能是這璨薇宮的主人?”

    幾聲清脆的耳光將流蘇的叫囂聲戛然止住。她半邊身子一歪,重重跌在地下。

    原來是羅嬤嬤再也聽不下去,又恨她今日嫁禍栽贓,妄想置自己於死地,這纔出手替慕容薇教訓流蘇。

    羅嬤嬤是掌事公主出知,她的勁力與慕容薇不同。幾掌下去,流蘇口中立時滿含了血水。已然勢同水火,再無什麼情誼可言,流蘇如今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她吐出一顆被羅嬤嬤打掉的牙齒,將脖子一梗,臉上露出冷硬的神情。

    “嬤嬤消消氣,與這般的人較勁,當真不值得。”後頭還有大事要做,方纔的激憤一過,慕容薇便不屑再與流蘇這般的奴才生氣。

    慕容薇扶着瓔珞的胳膊款款起身,命人拿細小的鏈子鎖住流蘇的手腳,將她帶入後頭早就準備好的牢獄之中,再請羅嬤嬤尋幾個會審人的宮人好生看守,想要再從流蘇口裏撬出些有用的話來。

    瞧明白瞭如今慕容薇不想殺自己,可見還想從自己身上再挖些東西,流蘇心裏又有了新的希冀。她嘿嘿冷笑,打定主意死不開口,與慕容薇強硬到底。

    多了一世的記憶,死丫頭雖然刁鑽,也逃不過慕容薇的掌心。

    望着流蘇眼神閃爍,有慕名的情緒流露,慕容薇輕輕一笑,不大不小的聲音對着羅嬤嬤吩咐,卻是說給流蘇聽:“本宮沒有興趣總是陪着她耗。嬤嬤吩咐下去,她一日不說,一日便在她臉上刻道刀痕。刀刀劃成十字,早晚將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劃花,再綁去她的主子面前。”

    若沒了這張臉,還有什麼能令蘇暮寒傾心的資本?

    流蘇又驚又怕,想要伸手撫上自己燦若春華的臉頰,才警覺一雙手還被綁在身後。再顧不得什麼依仗、什麼算計,流蘇拼力掙脫拉着她的宮人,撲通一聲跪在慕容薇腳下:“求公主開恩,奴婢什麼都願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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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此時深恨自己輕信紅豆,還曾在蘇暮寒跟前替紅豆打過保票,這世上卻沒有後悔藥可喫。流蘇拼命往地上叩頭,額頭上片刻間便變得鮮血淋漓。

    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縱然流蘇一臉血跡的殘樣摧人心肝,慕容薇卻強迫自己心硬如石,不再對這種心如蛇蠍的人有一絲憐憫。

    她厭惡地往後退了兩步,對流蘇淺語低笑:“開不開恩,往後全看你怎麼做。若是本宮發現你說一次謊話,可不是往臉上劃條刀痕那般輕易。”

    流蘇還待搶天呼地,早被羅嬤嬤一個眼色,有宮人上來掩了她的嘴巴,一路拖到後頭的牢籠裏,將鎖着她手腳的鐵鏈扣在旁邊的銅柱上,再將暗門嚴絲合縫地關上。

    星光璀璨,又是秋涼如水。瓔珞與紅豆扶了慕容薇,三人步出抱廈。有瓊華染上牆角那株崎嶇的紅梅,慕容薇緊走了幾步,撫住紅梅老瘦的身軀,將臉輕輕貼上那粗糲的樹幹。

    見證了前世,又見證今生。有那十年相伴,這紅梅也算得上半位摯友。

    縱然已經轉身離去,慕容薇依然忍不住駐足,望向紅梅虯枝勁然卻昂揚向上的枝條,想起有它爲伴的歲月。

    一縷笛音適時而起,瀟瀟如晨間輕霧,穿透前世的鬱郁,又穿透璨薇宮重重的宮牆,在月夜裏宛轉悠揚,絲絲落在慕容薇心上。

    一牆之隔的宮外,她並不孤獨,正有人傾心以待。

    慕容薇忽然感到無比痛快,她推開瓔珞與紅豆扶持的手,紅色的衣裙如水般逶迤地滑過地面,月白錦緞繁繡金絲折枝薔薇的宮鞋輕盈地踏過甬道,又踏過落花,再踏上璨薇宮前那九階高大平整的墨玉臺階。

    循着笛聲的方向望去,月夜下的紫藤蘿花架如淡墨書寫的簾幕。一幕如瀑的花雨前,顧晨簫安靜地收了笛子,向她緩緩又堅定地敞開了懷抱。

    清淺的杜若香從未像這一刻這般日久恆長,埋首在這個熟悉的懷抱,聽着顧晨簫安穩從容的心跳聲咚咚有力,慕容薇唯有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輕輕掂起腳尖,溫潤的櫻脣毫不猶豫地劃過顧晨簫的面頰,下一刻便被那舒朗的男兒緊緊攬在懷裏。

    月夜下,顧晨簫燦若黑曜石的雙眸在眼前漸漸放大,似是滿溢了整個星空的溫柔,又似是最廣袤無垠的海洋輕輕盪漾。然後,他的脣輕輕壓下,醇厚如最美的瓊漿,又甜過最美的蜜糖。

    恍若最美的春風乍起,恍若最軟的白雲飛過,恍若時光永駐,更恍若四季再無交疊,唯有眼前人才是生命的全部。

    一吻定情,當如美酒,歷久彌香。

    恍若在雲端飛過,有輕風拂過慕容薇飛揚的髮絲。從顧晨簫懷裏擡起頭上,她訝然地發現,不知何時間,顧晨簫竟攜着自己坐在一樹高高的紫藤蘿架上。

    花枝悠然微顫,似是不能負載兩個人重量,衣袂飄飛間,帶動片片落花,有一枚沾上慕容薇的睫毛,被顧晨簫輕輕俯下身去,溫柔地含在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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