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邀約
    朱雀大街寬闊而平整的街道上,一縷穿堂而過的秋風厚重又寧靜,無聲地捲起片片黃葉飄零。

    蘇暮寒負手而立,望着自家的馬車載着梁錦官絕塵而去,想起方纔少女醉眼朦朧的目光,不見得有幾分欣賞,卻是心情一片大好。

    當日做爲龍舟賽彩頭的那串珠鏈,便是出自無錫梁家。他瞧過成色,每顆挑不出一絲瑕疵,可謂價值千金,

    百年商賈之家能有幾樣壓箱底的寶貝,原也不足爲奇。蘇暮寒早早便有過算計,若是梁家真得富可敵國,日後到可做爲自己雄霸一方的助力。

    此後他曾多次泒人藉着打首飾,挑珠寶的名義,出入了幾次梁氏銀樓。

    單看銀樓的陳設便曉得主人家財力豐厚,再瞅瞅裏面陳列的珠寶首飾,蘇暮寒便估算出梁家的雪花銀抑的確如土如塵,比揚州粘家猶過之無不及。

    京中巧遇梁錦官,便是老天爺給自己送的財神。

    蘇暮寒早已探知這梁錦官手底下管着整個無錫城的綢緞鋪子,從她祖母與母親手裏接過來的產業無數。

    如今蘇家的福壽膏財路擱淺,眼前卻有了梁錦官這條路。拿着她撬開整個梁家的大門,再有蘇光復手口的帳簿爲輔,不怕梁家不肯屈服。

    一想到日後梁家萬貫家私,都會盡入自己的囊中,蘇暮寒丰神俊朗的臉上更加踟躕滿志。他接過烏金遞來的繮繩,拿手親暱地撫弄着心愛的黑馬脖頸上長長的鬃毛,一個起落間輕盈地落在它的背上。

    瞅着方纔梁錦官臉色不好,蘇暮寒俯身囑咐烏金幾句,叫他細細去查,方纔這位梁姑娘打哪過來,可曾與誰有過口角?

    烏金領命而去,蘇暮寒回府不多時,便得了他的迴音。

    哪裏是與梁夫人約在此處,分明是會同梁夫人從夏閣老府出來,便獨自一人跑到這裏喝悶酒。再往深裏去,夏閣老府上規矩森嚴,烏金便無從探究。

    無錫時的場景歷歷在目,前日兩家閣老府聯姻的佳音一傳,今日梁錦官便酒樓買醉,此情此景到也十分有趣。蘇暮寒眉角深湛,露出莫測的微笑。

    蘇暮寒吩咐烏金持了自己的名帖,直接去梁夫人府上約見梁錦官,依舊定了明日此時,還是今日偶遇的這家酒樓。

    再說梁夫人安排完了店鋪的事宜,又命人將送與夏閣老府的幾十匹錦緞整理完畢。曉得是做爲聘禮來用,特意命人拿灑金的紅綢帶在每匹緞子上都挽個同心結,待明日一早送往夏府。

    疲憊地回到後院,聞說梁錦官一身酒席回府,心上先三分不喜。

    瞧着丫頭送上安國王府的帖子,梁夫人又是一陣心悸。

    打開細看,那大紅燙金的帖子上精緻的瑞雲紋樣端華高貴,幾筆行草疏淡,提着惠承梁氏錦官小姐的字樣,落款是新任的安國王爺蘇暮寒。

    往日求之不得的東西,今日處處透着詭異。

    聞說侄女今日便是由安國王府的馬車送回,梁夫人更添了些忐忑。

    若說蘇暮寒是好色之人,自家侄女的模樣到也有幾分動人,值得他屈尊遷就。

    偏是這幾年蘇暮寒潔身自好,一身好品性朗若日月。除卻與大公主有些私下的傳聞,在一衆貴女之中口碑極好,從不拈花惹草。

    京中勳貴瞧得多了,梁夫人心底有秤,還未見過有哪一個會只憑着一面之緣便招惹商賈之女,蘇暮寒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心勸梁錦官拒絕,卻也害怕新任的安國王爺怪罪。梁夫人不敢輕易開口,只好親自拿着帖子去往梁錦官的繡房,由着她自己拿主意。

    隨着蘇睿的辭世,安國王府的門楣再不能與如日中天的夏閣老府比肩。可是,單憑着老安國夫人楚朝暉身爲太后嫡長女的身份,卻依舊是一等一的皇親國戚。

    梁錦官一覺醒來,揉着有些暈沉沉的額頭,再望着姑母手中的帖子,多少有些恍恍惚惚。她整個人如落進雲裏霧裏,不真實的感覺依舊明顯。

    瞧着鏡中那個酒醉的容顏,樺燭影微之下,一抹紅脣媚而迷濛,的確是風情萬種。興許這便是緣份,各花入各眼,各有各的歸宿。

    撫摸着紅底黑字的名帖,梁錦官的目光落在蘇暮寒的名字上頭,今日被夏蘭馨澆滅的自信又在這一刻找回,她狠狠咬了咬下脣,眼中耀眼的光芒一閃而逝。

    夏鈺之不懂得憐香惜玉,自己卻是明珠不怕蒙塵,依舊會有旁人將自己捧在掌心。

    想着今日蘇暮寒溫柔繾綣的目光,梁錦官眸間笑意傾泄直下,得意地向姑母揚起了臉。山覆水復處,柳暗花明時。

    她彷彿預見了嶄新的未來,自己依然可以服搖身一變,躋身真正的王府候門。

    梁夫人深覺蹊蹺,耐着性子勸了幾句,見梁錦官不理不睬,只一味埋着頭寫回帖,唯有讓這位大侄女自求多福。

    回到自己房裏,梁夫人越想越不對,修書一封命人送往無錫,面呈老夫人。

    信裏將今日的原委從頭到尾敘述清楚,先把自己摘個了乾乾淨淨,再怕節外生枝,請老夫人速速泒人將梁錦官接回。

    二樓繡房之內,梁錦官不顧胸口的煩悶欲吐,倚着大迎枕歪在榻上連灌了幾杯釅茶提神。再命丫頭翻箱倒櫃,將新制的衣裳一件一件取出,自己瞅着菱花鏡中的模樣,配着一套一套的首飾仔細比對。

    天將黃昏,梁錦官終於選定了明日的衣裳首飾,着人拿下去薰香。

    這一番折騰,醉意已然消盡。梁錦官在浴桶裏泡了個花瓣澡,再心滿意足地用了盞銀耳蓮子羹,連晚膳也未用便沉沉睡去,自然一夜好眠。

    四季歸酒樓二層的雅間,蘇暮寒果然如約而至。

    他換了身月白底子金線描繡瑞雲紋的錦衣,一雙梅青色軟底便靴。輕裘玉帶分外倜儻,華貴裏帶着與生俱來的雍容。

    擇了靠窗的位子,吩咐店家先上一壺水金龜,即便已經過了約定的時辰,蘇暮寒依舊不焦不躁。他閒適地將手搭在窗棱上,邊品茶邊欣賞朱雀大街上的人來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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