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射天妖 >十四節 變戲法
    許雅之心頭鬱悶,猜不透蘇子青明明不癡不傻,卻非要一口咬定親手殺人,御史大夫只有監察百官過失權力,確沒有審案勘察的權力,衆目睽睽之下實不便再與蘇子青過多言語,只得頜首點頭。

    蘇子青認完罪後便垂下頭,一言不發的跪在堂下,瘦弱的身軀中透出一股堅韌不屈之意。

    田文林看看瘦弱的蘇子青,心中居然也生出一份同情,道:“將蘇子青押回天牢好生看管,不得使她受了欺凌委屈。”

    “諾。”田文林主管刑部,正是捕快差役的頂頭上官,一聲令下,無不凜從。

    翌日,金碧輝煌太和宮中,田文林與許雅之仍是各執一詞,爭辨不休,爭辨主題是應不應判蘇子青死罪。

    田文林一派認爲;蘇子青忤逆殺夫,必判死罪!

    許雅之一派則認爲;蘇子青一來年幼,二則當堂認罪,均屬於仁宗詔書降罪之說,至多判二十年勞役!

    兩派爭來辨去,各不相讓,逐漸三省六部官吏參入爭論者越來越多,聲音更是越來越高,剛開始只是爭論案件本身,時間不長,又變成爲爭論而爭論,只想壓倒另一方。

    “衆位愛卿且住!”仁宗逐漸有些不耐煩,忽然開口道:“本朝素以仁孝治國,蘇子青一名剛束髮及笄的鄉村少女,雖失手殺死鄭員外但罪不致死,何況其如今已家破人散,朕判她在天牢勞役十五年,以悔其過,此案不必再議!”

    衆臣見仁宗天威微慍,各自心頭凜然,一齊各歸朝位,因沒有任何利益之爭,竟誰也沒有再提要不要繼續抓捕蘇子昂。

    退朝後,仁宗將大明王邀至後宮仁壽殿,說:

    “皇弟可曾見到,如今朝中此等無謂之爭常有發生,實在煩不勝煩。”

    “皇兄心中明白,他們表面上義正詞嚴爲律法公正而爭執,實則是兩派勢力爲各自權力在爭執”大明王笑了笑,說:“其實根子還是出在皇兄性情過分仁慈上。”

    仁宗道:“君王仁慈慎殺,對臣民應是好事,何來過分之說?”

    “皇兄仁慈乃萬民之福,只是帝王之道非比尋常,剛極易折,柔不可久,君王過分仁慈,羣臣則膽大妄爲,借律法反律法,以皇命違皇命。”大明王直言道:“人對權力的慾望是無限的,今日蘇子青一案爭上一點權力,明日再借王子青一案爭上一點權力,最後直到臣權駕空皇權。”

    “朕已年邁,如今只想修仙長生,安享晚年。”仁宗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說:“皇弟也知道,歷來整治吏治是最兇險,最麻煩的事情,那是要砍下無數人腦袋的。”

    仁宗見大明王默然不語,轉爾又笑說:“何況只要有皇弟的刑天劍在,誰也翻不了天!日後等太子繼位,由太子去折騰吧!”

    大明王微微一笑,眸中宛有一片明月星辰的光澤在隱隱閃爍,卻沒有開口說話,兄弟倆人相對而坐,仁壽殿中悄悄安靜下來。

    蘇子青在經過三堂會審後,被關押在天牢內一個單獨囚室中,因爲有了田文林的一句話,生活中得到一定關照,開始了漫長等待。

    此將三堂會審中,沒有見到母親鄭氏,更不會有人告訴她鄭氏去了哪裏?

    蘇子青心中頗爲不安,每到夜靜人深時,她倚在牆邊看着囚室外的月光,一抹憂慮悄悄爬上嘴角,輕聲低語:“娘,弟弟,你們還好嗎?”

    無間海中依然無陰無陽,無風無雨,寂靜如滅。

    蘇子昂渾渾噩噩一天、一天、不知過了多少天,除了在大竈間幹活外,閒時便劈獄廚中的木柴來解悶。

    有幾輛牛車源源不斷的將木柴和食材送進無間海,木柴全是那種碗口粗的木樁子,按照羅一刀傳授的揮刀法門,日復一日的弓腿凝神,吐氣發力,劈柴刀一斬而下。

    “啪”一聲,一根木樁被劈成兩半......

    囚犯們與蘇子昂也逐漸相互熟悉,分飯之餘,見蘇子昂年紀不大,有時也戲謔調笑一番,也許在這混喫等死的絕地中,沒了利益之爭,人們間也相對單純些吧。

    燕千戶雖和其餘囚犯極少說話,但每次與蘇子昂見面時神態十分親暱,每一次均是沒話找話的說上一二句。

    “娃兒是那裏人氏?”

    “娃兒犯了啥事竟來無間海服役?”

    “娃兒多大年紀了,你爹孃呢?”

    蘇子昂正在分派菜糰子,被燕千戶一句話勾起了鄉愁,憶起蘇子青與母親鄭氏的殷殷笑臉,心中一酸,手中挾着菜糰子憋着嘴,揚起臉,淚水無聲無息的流下臉龐。

    “娃兒,娃兒別哭,爺爺變戲法給你看!”燕千戶一邊叫着,一邊將雙手平伸亮開,掌中空無一物,向蘇子昂笑了一笑,說:“啥也沒有,瞧好了!”然後雙掌“啪”的迅捷一拍,再緩緩展開,右掌中驀然出現一個栩栩如生的木雕飛燕。

    蘇子昂一時好奇,擦擦淚水凝目細看,燕千戶將木燕雙手捧在掌中,裝模作樣的向掌中吹了一口氣,再徐徐攤開雙手,掌中木燕驀然消失不見。

    “燕老頭,到別去變戲法去,別擋着老子領飯。”燕千戶身後一名中年男子粗聲叫喊,聲音不是那麼友善。

    中年男子長相儒雅,一身棉衣囚服乾淨板正,只是額頭長出一個大肉包,上面光溜溜的一根毛也看不到,面相頓時顯得十分詭異,又滑稽可笑。

    他此時正乜斜着眼,向燕千戶揮揮手,喝斥:“老賊毛讓開,讓開。”

    “娃兒,想看爺爺變戲法的話,沐日時出來找我。”燕千戶也不和中年男子接話,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向蘇子昂笑了一笑,然後端着菜糰子獨自向殿角尖尖走去。

    “小娃兒,發什麼愣?快給史爺爺菜糰子。”中年男子人稱史一包,他見蘇子昂一時心不在焉的望着燕千戶發愣,三角眼一斜,惡聲惡氣的叫嚷了一聲。

    “史爺爺?”蘇子昂看看柵欄外的史一包,倏地感覺史一包方纔的神氣極象桃花小鎮中的鄭員外,心中涌上一股惡氣,便仔細挑了三個最小的菜糰子,“嘭”的扔到史一包盆中,揮勺磕磕木柵欄,揚聲喊叫:“下一個......”

    “你?”史一包氣的臉色發紅,頭頂的大肉包瞬間象雞冠子充血般赤紅,眼一瞪便欲發作,可擡頭一看四周殿頂巡邏的守衛,立刻沒了脾氣,一低頭,端起盆子離開。

    殺蟲大俠在史一包後面端着盆過來,道:“方纔那人是個盜花賊,以往在江南郡他背後還有點勢力,眼下誰也瞧不起他。”

    “恩,我眼下就瞧不起他。”蘇子昂多給殺蟲大俠加了二勺湯,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快感,忽然發現分分菜糰子,發發大骨頭,在無間海中也算一份不小的權力。

    雖然分發塊數不能少,但有挑選大塊和小塊的分配權力,象史一包這種可惡的人,以後便挑最小的大骨頭分給他,殺蟲大俠人長的醜陋,但極願和自己說話,那便挑最大塊的骨頭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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