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氣的拂袖,“你少給吾亂扣帽子,吾到底是不是把大周的安穩放在心上,父皇心裏自然清楚,何需你來妄自非議。”
宋彥昭呵呵一笑,“我是在稱讚太子殿下,您內聽出來嗎”
他能聽出來纔有鬼太子氣的猛瞪他。
嘉佑帝默然不語,看着太子的眼神卻始終沉沉的。
太子莫名心裏一虛。
嘉佑帝便發話了,“黃,尹二人是朝廷重犯,關係到先帝時期的西南戰爭一事,太子命人嚴密不妨,不允許有任何差池”
嘉佑帝話音一落,滿殿安靜。
大臣們心裏都忍不住泛起了小九九。
朝廷重犯押解進京,沿街自然是要做好防範措施,這無可厚非
但讓當朝太子親自安排,是不是有些過了
陛下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
太子氣的七竅生煙,卻又不敢發作,只能憋着氣應下了這樁差事。
宋彥昭看着這一幕,眼底閃過一道冷芒。
禁衛軍統領是嘉佑帝的人,慎刑司指揮使陳輝是原先的副副指揮使,爲人冷漠寡言,剛正不阿,這兩個人去押解黃山,尹知衡,他自然是放心的。
非得將太子拖下水,不過是怕他在入宮途中動什麼手腳。
現在沿街防範措施都是太子安排的,若是出什麼差錯,太子首當其衝就脫不了干係。
不過,也得防着太子狗急跳牆,孤注一擲
宋彥昭眯了眯眼,在心裏琢磨着。
安排好這些,嘉佑帝才瞪了宋彥昭一眼,“還不叫人把擺在宮門口的棺木收起來”
宋彥昭笑嘻嘻的躬身,“遵命”
例行問了幾句益州路的情況,宋彥昭提到景昌國的使臣不日便會來朝拜陛下,嘉佑帝甚爲高興
周邊小國朝拜,那意味着大周威名遠播,國力富強
散了朝,嘉佑帝只留了宋彥昭在身邊說話。
“去益州路歷練一番,長高了,也壯了”嘉佑帝打量着宋彥昭,滿臉的欣慰。
宋彥昭扶着他往內殿走,“外祖父這段時間身體可好”
嘉佑帝看它一片沉穩之色,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嬉皮笑臉,心裏又是高興,又帶了些許心酸。
“朕老嘍,身體不中用了,時常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痛的,一天裏沒喝舒服的時候。”嘉佑帝感慨。
宋彥昭抿了下嘴脣,打量了下嘉佑帝。
年盡花甲的嘉佑帝,鬢邊頭髮已經幾乎都白完了,曾經銳利的雙眸此刻也少了幾分凜冽,多了幾分老態與疲乏。
宋彥昭心裏莫名一酸,低下頭去,“外祖父也要多注意保重身體纔是。”
許是聽到了他聲音中的異樣,嘉佑帝頓了頓,拍拍他的胳膊,笑容中帶了幾分慈祥。
“朕的身體,自己心裏有數,朕這一生,算得上是個勤勉的君王,只希望有人能繼承朕的萬里江山,將大周朝世代傳下去”
“將來朕百年之後,也總算對太祖皇帝,先皇有個交代”
宋彥昭扶着嘉佑帝的手緊了緊,“外祖父您現在身體康健,說這些做什麼”
嘉佑帝笑了笑,坐了下來,指了指旁邊的座位,“朕很高興你還能叫一聲外祖父,坐下陪外祖父說說話”
嘉佑帝嘆了口氣,身子往前傾了傾,壓低聲音道:“你老實和朕說,之前在朝堂上針對太子,是不是因爲西南的事情和他有關係”
宋彥昭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上精緻的雨過天青色茶盞,輕輕的將茶盞放在了小几上。
“我不知道”
“不知道”嘉佑帝狐疑的眯起了眼睛,“真的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
宋彥昭輕笑一聲,擡起眼眸,一雙眼睛十分清亮,“和您說實話,我是懷疑他,但到底有沒有關係,還要靠您派人去審。”
“我手上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嘉佑帝保持着前傾的姿態,半眯着眼睛看着宋彥昭,似乎是在考量他說的是真是假。
宋彥昭哀嘆一聲,舉起雙手,“真的,真沒有確鑿證據,除了”
“什麼”嘉佑帝瞪着他。
宋彥昭略一遲疑,從身上摸出一塊布來,“趙陽臨終前留下的血書,我想,太子會針對我,大概也是因爲這個”
被折的方方正正的白布上透着斑斑血點,猩紅的字體透過白布清晰可見。
殿內安靜的只有水漏滴答滴答的聲音。
嘉佑帝視線落在血書上,眼眸低垂,看不出他的情緒。
許久,他長長嘆了一口氣,“你收起來吧”
宋彥昭驚訝的擡頭看他。
嘉佑帝身子略有些佝僂,看起來有幾分老態。
“朕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這個儲君是不是真的選錯了”
宋彥昭默然,答案是肯定的,可這話他沒法接。
嘉佑帝只是感慨一句,卻也並沒有等着宋彥昭的答案。
“好,你既然不說,那朕就等着慎刑司審問的結果”
宋彥昭默默的將血書收了起來,心裏卻緩緩鬆了一口氣。
將血書拿出來固然是爲了應付嘉佑帝的疑問,更多的卻是一種試探。
這一次,他希望由嘉佑帝自己選擇慎刑司審判的結果
試探的結果如他所料,嘉佑帝心裏果然對太子失望至極,有了易儲的念頭。
拿出血書的時候,他就想着,如果陛下還是一心偏袒太子,那麼他就儘快返回益州路。
帶着黃山的認罪書返回去,連黃,尹二人的審判結果都不用等。
因爲沒有必要嘉佑帝一心偏袒太子,審判的結果無非就是黃,尹二人人頭落地,抄家滅族,太子那邊一丁點都牽連不到。
可嘉佑帝讓他將血書收起來,那就說明嘉佑帝心思已經變了。
現在看來上次故意壓下對福王的封賞,未嘗沒有保護的意思在裏面。
殿內氣氛有些壓抑,宋彥昭笑着換了個話題,“這次回來,我母親讓我給您帶了不少西南的好東西,等下讓人拿進來,我一樣樣的給您看看。”
提起長女明惠公主,嘉佑帝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你母親怎麼樣了駙馬還是那麼混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