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朦朧,白玉錯落。

    一寬一窄一井巷,悠悠歲月曆時光。

    樂正落庭感嘆道:“靈山還真是有錢。”

    樸實與濃濃的羨慕撲面而來,縱是那雨幕也擋不住樂正落庭身上的酸味。

    雨中,陸綾想到這姑娘還真是沒見識,又覺得她像是以前的自己,便搖搖頭。

    燭明香噗的一下笑出了聲。

    樂正落庭不滿的看着她,問道:“姐姐?”

    燭明香輕捂面,歉意道:“我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曾經,她身邊的姑娘也是這樣,而且更加的仇富……比樂正落庭還要沒有出息。

    “本來就是實話。”樂正落庭撇撇嘴,她們不知道蜀山的日子過的有多麼慘,如此多的白玉竟然拿來造房子,如果是蜀山,早就換成白銀拿去煉器了。

    蜀山的房子都是木頭的,比之落雁城的客棧還要差。

    樂正落庭看着燭明香嘴角的笑,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說靈山有錢是有點粗俗。

    難道應該說富有?

    有什麼區別。

    樂正落庭蹙眉走在後面,眺望着遠處錯落有致的白玉樓,想着陸綾會住在哪裏。

    最高的地方嗎?

    樂正落庭眼神四處亂飛,弄得燭明香也開始在意起來。

    她也不免在思考,陸綾會住在什麼地方。

    陸綾並沒有走進那些巷子,也沒有走上那一條大道,而是始終沿着河岸,在那柳樹下撐着傘前進,目光帶着欣賞。

    樂正落庭心道陸綾是不是看風景看入迷了。

    燭明香卻意識到了什麼,看着遠處那個觀景樓。

    樂正落庭也看到了觀景樓,恍然,和身邊的燭明香說道:“原來是要先躲雨?”

    陸綾應該是想要去觀景樓看看這裏的風景吧。

    真是一個精緻的姑娘。

    喜歡。

    樂正落庭當然不會認爲在有那麼多華麗住處的情況下,陸綾會住在一個觀景樓。

    所以,現在她驚訝了。

    “這裏是我家。”陸綾站在屋檐下,有雨水如簾。

    樂正落庭支支吾吾。

    陸綾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說道:“這裏可以看到柳樹,我喜歡柳樹。”

    樂正落庭連忙點頭,說道:“柳樹是很漂亮……”

    燭明香的視線透過雨簾,放在那牌匾上。

    拂柳閣。

    牌上墨字如紅綾,百轉千回,又有堅韌藏於其中,似山上勁松,永遠立在那裏。

    好一個拂柳閣。

    燭明香垂下眼簾,她的眼睛就如同陸綾身後屋檐上流淌的長雨。

    燭明香便說道:“字很好看。”

    “謝謝。”陸綾伸出手,說道:“請進。”

    “打擾了。”樂正落庭精神恍惚,她沒想到一切那麼順利。

    她進入了陸綾的閨房。

    這樣一來,她們就是互相看過閨房的關係了。

    樂正落庭卻是忘了,當初在她的房間,她可是差點因爲嫉妒而殺了眼前的姑娘。

    而陸綾的房間很簡單。

    至少在燭明香眼裏是這樣,因爲本是觀景樓,所以也很正常。

    陸綾下了輪椅,腳踏實地,將油紙傘靠在牆邊,說道:“請稍等一會,我去換一身衣服。”

    她打的傘,所以裙子不免有溼潤,樂正落庭有劍氣護體,自然不會有問題。

    樂正落庭脫口而出,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話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爲這十分的不禮貌。

    陸綾說道:“不需要,謝謝。”

    轉身上樓。

    樂正落庭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怎麼那麼沒有出息,還好陸綾沒有生氣。

    燭明香心道這個姑娘從上山就沒有出息,和溫柔外表以及高冷性格完全不匹配,又想道:“蜀山果然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而樂正落庭靜靜站在靠在樓梯處,豎起耳朵,好像在聽什麼。

    燭明香也聽了一會,發現只有雨的聲音。

    樂正落庭嘆息,說道:“如果沒有下雨就好了。”

    燭明香心道她不會是想要聽到阿綾換衣服的聲音吧。

    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不太好。

    樂正落庭失望之後,深呼吸,說道:“好濃的墨香氣,唉這裏有好多字。”

    說完,她便在這小小的廳室內走動起來,仔細看着那掛在牆上的墨字。

    燭明香點點頭,這裏是有很濃郁的墨水味道,準確的說一開門,撲面而來的就是書香氣息,一層四面牆壁有靠東一面掛滿了陸綾的墨寶。

    她早就注意到了,只不過沒有去看。

    也許是覺得沒有禮貌。

    也許是不敢看。

    總之從一開始,燭明香就站在原地,等待着陸綾下來。

    樂正落庭走過去,擡頭看了一會,感嘆道:“寫的真好,原來拂柳閣三個字是出自她之手……我還以爲是靈山哪個前輩的字跡。”

    她雖然不懂字,但是已經可以感受到小姑娘那字裏行間的氣度,陸綾在書法上已經有了自己的靈氣。

    “只是,這詩未免有些……傷感?”樂正落庭說道。

    燭明香心跳快了一些,忍着沒看。

    “姐姐,你懂詩詞嗎?”樂正落庭回頭問。

    “懂。”燭明香答,走過去。

    沒忍住。

    擡頭。

    一時間,那墨色擊碎了燭明香眼睛中的水簾,直擊她的心靈。

    墨跡未乾,這一牆的妙筆都是陸綾一夜所作。

    樂正落庭問道:“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這是什麼意思。”

    燭明香說道:“這是一個故事。”

    樂正落庭疑惑道:“故事?”

    燭明香認真說道:“故事。”

    樂正落庭還想問的具體一些,可是看着燭明香看墨筆那認真到可怕的眼神,便閉上了嘴。

    她心道自己這個姐姐居然如此的喜歡陸綾寫的字。

    也是,丹青妙手和墨筆書法的界限向來比較模糊,估計燭明香也有一手好字。

    樂正落庭看了一會,覺得詩寫的很棒,但是也看不出一二來,她是那種只會練劍的窮人家女兒,看不懂詩詞,也就是出自陸綾的手她纔有幾分耐心。

    現在也沒有耐心了,便走到階梯處繼續聽着。

    燭明香望着那字,表情平靜,可是那本是雨簾的眸子化成了一汪碧海,雨花落下,掀起陣陣漣漪。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每一個字都如同鋒利的刀子,又如同最美的情話,燭明香一時間有些癡了,她想到:“真是個有文采的姑娘。”

    視線右移,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每個字都蘊含着陸綾的情感,那如同紅綾一般的婉轉柔韌,就好像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

    燭明香笑了,似那窗外那十里柳樹。

    她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原來不是恨。

    可是在這一刻,她寧願那是恨。

    樂正落庭忽然說道:“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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