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南來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謙恭。而就在這一刻,我腦子裏面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來: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如果僅僅只是一種表象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不過隨即我就在心裏責怪自己了:你怎麼變得像現在這樣了?對任何人、任何事情都開始懷疑了呢?

    或許自己這樣懷疑一切的原因是越來越不自信,也許是對這個世界的一種失望的表現。我學過心理學,所以我還有時候爲了自己這樣的懷疑而緊張,因爲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懷疑一切可是強迫症的表現。

    而更可怕的是,最近一段時間來我總是會再次去思考一個問題:我是誰?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頓時讓我在當時嚇了一大跳——

    當時,我忽然就想到:或許自己所看到的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假象,我看到的,聽到的,觸摸到的,感受到的......這一切都僅僅是一種想象,它們都是因爲我的存在而存在,而當我的意識不存在之後,這一切也就不復存在了......

    這種想法太可怕了。那天晚上,當我想到這一點之後頓時就陷入到了極度的恐懼之中,以至於到後來變得大汗淋漓。這讓我猛然地想起董潔來,於是我開始害怕了,因爲我非常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像她一樣被關進精神科的病房裏面去。

    而此刻,我發現自己竟然再一次地出現這種毫無根據的懷疑一切之中去了,與此同時,我還感覺到自己的思維變得遊離了起來。

    我禁不住去摸了一下辦公桌的桌面:它不是真實存在的嗎?不,那是因爲我自己存在的情況下。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霍然一驚!不行,等忙過了這一段時間後我得出去走走、讓自己的內心世界好好得到釋放纔行了。

    我看着滿江南來到了我面前,但是我的注意力卻大都在了剛纔那種遊離的思緒裏面。不過我知道自己在朝他微笑,雖然這樣的微笑是蒼白的,沒有靈魂的,但是我確實是在微笑。

    “馮主任,您找我?”我聽到他謙恭地在問我道。

    我頓時從剛纔那種混沌的思緒中清醒了過了,隨即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滿主任,你請坐下吧。我和你說點事情。”

    他坐下了,然後專注地在看着我。

    我看着他微笑,“滿主任,這次我們準備增補一位副主任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他點頭,“我早知道了啊。您忘了?”

    我怔了一下,心裏有些疑惑:他來問過我這件事情嗎?還是指的是他託老主任來對我講過此事?前段時間我在北京辦事,根本就沒有完全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所以記不住有些細節的問題也是完全可能的。不過這並不重要。

    於是我苦笑着說道:“哦。最近太忙了。滿主任,本來呢,我是非常希望你能夠成爲我的副手,幫助我把我們省招辦的工作儘快地抓上去。因爲你這個人不但能幹,而且做事情也很踏實,可是這次領導們考慮的人選都太優秀了,所以我很遺憾啊。”

    他神情黯然地道:“馮主任,您別說了。我理解您作爲領導的難處。其實我也不算什麼特別優秀的,我們省招辦裏面比我強的人多的是。”

    很明顯他是誤解了我的意思了,不過我是故意讓他誤解我的意思的,因爲我想看看他對待此事的態度。我覺得要真正瞭解一個人的話,這纔是最好的方式。

    他的表現讓我感到很滿意,心裏頓時爲自己特地替他考慮了那個位子而感到欣慰。

    我隨即準備告訴他具體的那個安排試圖因此給他一個意外的

    驚喜,可是卻聽到他接下來繼續在說道:“馮主任,我有個請求,不知道該不該當面對您講出來?”

    我感到有些意外,“哦?你說說。呵呵!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講吧,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他沉吟了片刻後說道:“馮主任,這次省招辦的班子變動了,我可不可以到業務處室去?”

    我頓時真的詫異了,“滿主任,你不想再在辦公室幹下去了嗎?”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辦公室的工作雖然我已經非常熟悉了,但是這樣的工作臺繁雜。馮主任,您千萬不要誤會啊,我並沒有想撂挑子的意思,不過我現在確實感到很累了。這麼些年來,我幾乎沒有休息過週末,甚至連節假日都很少有休息的時候,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爲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太特殊了。但是業務處室就不一樣了,一年四季有閒有忙的時候,還可以經常出差、出國什麼的。馮主任,您可能不知道,我的老婆爲了我工作的事情已經好幾次和我吵架了。哎!我也沒辦法啊,孩子都那麼大了,我連一次帶孩子去動物園的時候都沒有,家長會也從來沒有去開過。所以,馮主任,這件事情我懇請您考慮一下。”

    我頓時就有些後悔了:早知道是如此,那我何不早些時候找他談一次呢?

    “滿主任,這......”我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前面我的話其實還沒有說完。可是,你現在提出這樣的請求,這讓我感到很爲難啊,而且也覺得有些對不起你。因爲按照目前組織上的安排,你的辦公室主任還得繼續幹下去纔可以啊。”

    他頓時不說話了。很明顯,他這是在用他的沉默表示他的不滿。

    我隨即又說道:“滿主任,這件事情我有責任,本來我應該提前找你談一次話的。可惜的是我的想法太簡單了,因爲我只考慮到了你級別的問題。你現在是副處級,我想到你這些年的工作確實很不錯,可以說是勞苦功高,所以提拔成正處級也是必須的。但是我卻沒有過多地去思考你工作性質的事情。滿主任,這樣吧,這次組織上關於你的安排問題已經基本上確定了,請你再堅持幾年,今後有機會的話再對你的工作進行調整。可以嗎?”

    他疑惑地看着我,“馮主任,您的話我怎麼沒聽明白呢?您的意思是說,我還是當這個辦公室主任,不過是享受正處級的級別。是不是這樣?”

    我搖頭,“不是。我準備讓你去省教委那邊擔任辦公室主任。我想到省教委的辦公室主任是正處級,而且你對這一塊的工作也非常的熟悉了,所以就這樣給上邊報了方案。如今上邊已經基本上同意了我的這個方案,可能最近兩天省教委組幹處就會找你談話了。我今天只是在此之前代表省招辦找你談話罷了。其實這已經不算是徵求你的意見了,因爲事情基本上已經決定了。滿主任,你剛纔對我談到的你的那些困難我完全理解,但是我現在也只能希望你服從組織上的安排,再堅持幾年吧。畢竟你還很年輕,今後的幾乎還很多。你說呢?”

    在我內心的想法裏面是覺得他肯定會同意這樣的安排的,畢竟這次對他的安排是從副處級到正處級啊,這一步對任何一個公務員來講都是非常重要的。

    組織上對幹部的提拔有着一定的程序,作爲公務員來講,最難跨越的兩步臺階是:從科級到副處級,還有就是從正處級到副廳。這兩個臺階都是級別上的一種飛躍,特別是從處級到副廳這一步,很多人幹了一輩子都最後停留在了正處級的位置上。

    而正處級的位置大多隻能是從副處級升上去的,從正科級一步直接到正處的可能與從副處級直接到副廳一樣的困難,除非是特別又特別的情況。

    所以,我心裏認爲滿江南一定不會再說什麼的。也許他可能對這次的安排有些不滿意,但是卻應該還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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