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辦公室後我即刻就將檢測結果拿出來遞給了他。這次我不再說話。

    我還需要說什麼呢?他手上的那張單子就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我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我發現他的手有些抖動。隨即,他將那張單子放到了前面的桌上,然後拿出一支菸來點燃後深吸了一口。這時候他才發現我依然是站着的,於是朝我招呼了一聲,“哦,你坐吧。”

    我即刻坐下,但依然沒有說話。我知道,現在不是我說話的時候。而且他完全可以直接在電話上問我結果的,但是他卻非得要我拿着檢查結果到這裏來。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他想要親眼看到這份結果,另一方面我估計他可能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吩咐我。

    他一直到抽完了那支菸後纔開始說話,“馮笑,謝謝你。”

    我急忙地道:“林叔叔,您幹嘛這麼客氣啊?小事一樁,而且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嘛。”

    他搖頭道:“這件事情對我來講可不是什麼小事。”

    我笑道:“林叔叔,祝賀您啊。您現在可是兒女雙全,如今您確實應該特別高興纔是。”

    他卻依然在搖頭,嘆息着說道:“我當然很高興。可是我心裏不禁就想,如果我早知自己有個女兒在這個世界上的話,我還至於和施燕妮離婚嗎?如果我不和施燕妮離婚的話就不會和豆豆有那樣的事情,她也就不會死。當然,這樣一來的話我也就沒有這個兒子,也不會有現在我和夏嵐的事情。馮笑,我不是想表達其它的什麼意思,而是我覺得其實很多事情好像是我們自己根本就無法控制的。以前我是不大相信什麼命運之說的,但是現在我相信了,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好像真的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掌控着我們的命運,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天意在決定。”

    我說:“是啊。現在我也這樣覺得了。”

    他又說道:“馮笑,你並不完全明白我話中的意思。我想要說的不是冥冥之中是否有天意的問題,而是我在想,如果天意已經決定了一個人的一切的話,這就太可怕了,因爲我們自己根本就無法掌控自己的一切。你想想,萬一很多事情一旦失去了控制的話,那麼結果會怎麼樣?”

    我說道:“林叔叔,我覺得吧,這個世界應該是有序的。首先是有序創造了生命。試想一個忽冷忽熱的世界,一下子驟入極冰點,一下子又驟入極熱點的世界,會有生命存在嗎?所以像這樣無序的世界是不存在。我們這個世界它表面上的無序,內裏也肯定有規律可循,或背後有個原因來推使。世界是有序的,而因爲人類的認識有限,而暫時顯得無序罷了。此外就是,人因有序而生存。日出日落,休息活動,早中晚餐。假如太陽落下去了後再也不升起來、睡下去後不再醒來、早餐吃了再也沒有午餐了,我們能活嗎?春夏秋冬,春耕秋收,即使是在極熱的赤道,也有白天和黑夜這樣的順序。因此,如果這個世界是無序的話我們人類就根本不能生存。其實人們都喜歡有序,就像人們都喜歡權力一樣,只不過我們有時候太喜歡這個世界按個人的順序運行,把個人意志強加給這個世界罷了。我們本來是屬於這個世界,是這個世界的一個分子,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不能強求別人或世界適應我們,只有我們去適應這個有序的世界。我記得古書上記載過這樣一件事情,說是某一年某個地方鬧蝗災

    ,蝗蟲鋪天蓋地而來,它們喫掉了那個地方農田裏面所有的莊稼,而且還繼續向其它的地方在蔓延。如果這種現象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我們這個世界可能早就不存在了。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有一天,天空中忽然出現了幾十萬只飛鳥,它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消滅了這些蝗蟲。十九世紀歐洲的黑死病死了幾千萬的人,但是這個世界已經延續了下來,這其中的道理就在這裏。所以,我們不必去考慮這個世界是否會失去控制而亂套的問題。”

    他微微地笑道:“馮笑,看來你最近看了不少的書啊。喜歡看書是好事,不過你現在已經是副廳級幹部了,而且身居要職,所以我希望你儘量不要在他人面前誇誇其談,特別是在某些領導面前。當然,你我之間不存在這個問題。我僅僅是提醒你一下罷了。”

    我心裏不禁汗顏,因爲他說到了我的要害之處了。確實是這樣的,我最近在看了一些書籍並從中感悟到一些東西之後經常就有一種想要一吐爲快的衝動。而剛纔我們的話題就正好讓我有了一種發泄那種衝動的機會。

    他提醒我得對,自己剛纔的那種表現確實顯得很不穩重、太過誇誇其談了。我急忙地道:“謝謝您的提醒,今後我一定注意。”

    他頓時就大笑了起來,“你現在的變化還真的很大,這讓我反倒有些不大習慣了。好了,今天我們不要再談論這種深奧的話題了。馮笑,我馬上要和夏嵐去夏威夷舉行婚禮。我剛纔在想,要是你能夠去就好了,帶上董潔。你看你能不能抽出時間來呢?”

    我頓時就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急忙地道:“林叔叔,我最近哪裏有時間啊?市裏面那麼多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做,不可能請假的。”

    他點頭道:“是啊,我知道。那就算了吧。那就麻煩你代我好好照顧董潔吧。你看這樣行不行?董潔好像是在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的精神科住院是吧?你是從那裏出來的人,你去給醫生講一下,把她帶出來我們一起喫頓中午飯。我們就去你新開的酒樓那裏。怎麼樣?”

    我急忙地提醒他道:“夏嵐不是在我們江南省嗎?這件事情讓她知道了的話總不好吧?”

    他說:“中午我讓其他的人去陪她了。最近我的時間也很緊,只有今天中午我們可以在一起喫頓飯了。”

    看來他早就預感到了董潔是他親生女兒的這種結果了,否則的話他不會提前做好這樣的安排。我心裏想道。

    我說:“那好吧,我馬上去想想辦法把她接出來。”

    他看了一下時間,“你現在去的話時間差不多,我們在十二點之前在你的那家酒樓裏面見面吧。”

    我即刻離開,到了下面的車上後我開始給阮真真打電話,讓她給我留一個好點的雅間。隨後我又給阮婕打了個電話,我告訴她說今天有急事,中午不能回家去喫飯,不過我告訴她說她可以自己帶着孩子去我家,因爲我已經給家裏講好了這件事情。她說那就是算了吧,以後再說。我隨即問她道:“我不在家裏不是一樣嗎?今天你是要先把孩子帶到我家裏去熟悉一下。而且我媽媽在家裏已經做好飯菜了。”

    她這才說道:“那好吧。”

    然後我纔給母親打了電話。母親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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