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臨近春節,我也越來越忙。但是我忙的卻並不是上江市的具體工作,而是拜年。

    今年的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了與以往的很大不同。以往我也需要在這個時候去拜年,但是卻遠不如今年的範圍這麼大。

    這裏面似乎有一個意識方面的問題。以前我還是常務副市長的時候好像並沒有覺得自己應該去給那麼多的人拜年,但是今年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忽然發現很多人都應該是我要去拜年的對象。

    其實,我的這種變化也是一種必然。自從我住持市政府的工作之後,因爲工作的關係與省裏面的的領導及不少部門的負責人有了頻繁的交往,而且現在我更加地感覺到了這種交往的重要性。

    官場上的交往大多是遵循着級別相當這個原則的,如今我是代市長,所以我接觸到的都是省屬部門的一把手或者是掌握着實權的人物。這些人在很多人的眼裏可能很神祕,很有威嚴,給人的感覺往往是牛逼哄哄,但是當我和他們有了深入的接觸之後才發現,其實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常人,除了他們手上掌握着巨大的權力之外,他們依然有着人的慾望,依然會喝醉,依然會在酒醉後洋相百出。

    當然,級別越高的人就越謹慎,他們的謹慎最主要的表現就是非常注意私下交往的人羣。

    我能夠被這些人接納並可以參加他們私下的聚會,其中的原因除了我如今的級別之外,還有就是我的背景。現在省裏面不少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我與黃省長和林育的關係。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因爲我也清楚那些部門負責人的背景,只不過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罷了。我心裏是非常清楚的,背景只是一個方面,或者說只是一個基礎,而最關鍵的還是要自己會爲人。以前我們上江市的陳書記沒有背景嗎?他最關鍵的問題其實還是輸在不會爲人上面。包括我們以前的文市長,我也依然認爲他也是出在這樣的問題上。

    所以,當時間越來越臨近春節的時候,我就開始規劃起今年拜年的事情來了。這拜年說到底就是一種機會,一種給人送禮、請客喫飯的機會,同時也是利用這種機會聯絡人與人關係的一種藉口,只不過大家花費的都是公款罷了。

    但我畢竟不是上江市的一把手,所以即使是在拜年這樣的事情上也得提前去向榮書記彙報,這畢竟也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我私人關係的那一部分。

    其實榮書記最近也在考慮這方面的工作,所以當我去給她彙報的時候她很快就有了明確的意見。春節前的時間其實很短,但是需要我們去拜年的部門和領導卻很多。時間太短不是因爲我們現在纔想起,而是因爲人們對春節這個時間的習慣性界定。而且在一般情況下人們把節後拜年認爲是一種不禮貌,除非是情不得已。

    榮書記把今年需要去拜年的領導好部門作了分類,一部分是我們一起去,還有一部分是我們兩個分別去,但代表的都是我們上江市委和市政府,再有一部分是請市委副書記和副市長們出面的。她作這樣分類的原則說到底就是看對方的職務和對我們上江市工作的重要程度。

    時間一直安排到了大年三十前。

    然後,大年三十的白天是上江市四大家主要領導去看望市裏面的老幹部、貧困職工,晚上回家與家人一起過年;大年初一、初二、初三的白天是四大家的主要領導分別去看望市裏面春節期間值班的員工,依然堅守在工作崗位的重點項目的工人、公檢法幹警、軍分區和武警官兵,還有就是中外合資企業的外方代表。其中初一的晚上是請中外合資企業的外企代表喫飯。

    她的這些安排非常的詳細,我想,她作爲市委書記,在這樣的事情的安排上確實和我們男人不大一樣,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樣也很必須,只不過在以前這樣的事情大多是市委、市府辦公廳在安排罷了。

    作爲一個地方的一把手,最重要的不僅僅是工作上的成績,還有關係的維持。

    可是對於我自己來講,這拜年的事情還包括了一些私人關係。黃省長那裏就不用講了,就是醫大的武書記那裏,還有鄭大壯、老主任那裏也是必須要安排時間去的。想到今年的時間比較緊,所以我把給他們拜年的時間放到了年後。不過這必須得在年前給他們打一個電話,目的是爲了說明給他們拜晚年的原因。

    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很複雜的事情,有時候也比較累人,但是卻必須那樣去做。一個人的地位越高,社會關係往往就越複雜,那麼所需要去面臨的事情就越多。

    真正有水平的領導在這樣的事情上會考慮得非常的周密,而且輕車熟路、舉重若輕,而不會像我這樣刻意。我也知道這其實還是我自己從政的時間比較短,而且也太過在乎完美的緣故。

    換一種說法就是,我是爲了別人怎麼看自己在活着。

    這其實也是我們當中很多人存在着的最大的問題。我們明明知道這樣活着很累,但是卻情不得已地繼續在這樣活下去,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沒辦法,很多人都和我一樣,太過注意自己在別人眼裏的形象,而問題的關鍵是,我們卻無法擺脫這樣的生活方式,因爲如果我們一旦不去注意這樣的問題之後,那麼我們可能就會失去很多的東西,包括人們對自己的尊重。當代社會,人們總是會把尊重贈與成功者,即使是對人品

    再好的失敗者,最多也就是給予一點點同情罷了。

    這就是我們面臨的現實。所以我們也就只能這樣累下去,累着活下去。

    林育從北京回來後我去了一趟她那裏,一方面是爲了把我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送給她,另一方面是想和她商量一下給黃省長拜年的事情。

    她很喜歡我送給她的東西,當然我也知道她在乎的並不是東西本身,不過我還是對她說了一句:“這也是洪雅給我的建議。我確實不知道該給你帶什麼。”

    她笑道:“挺好的。其實你沒有必要在這樣的事情上去費什麼心思,因爲只要是你送給我的東西我都會喜歡的。”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只不過我覺得自己也應該把洪雅的那份心意告訴她罷了。

    她隨即就問我道:“這次你去澳洲,洪雅很高興,是吧?”

    我嘆息着說道:“當然高興,我也很高興,不過更多的卻是傷感。姐,我們不說這個了。有件事情我倒是沒有想到,這洪雅做生意居然都做到國外去了,而且還賺了不少的錢。她還真是厲害,看來她確實是屬於那種適合做生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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