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勞克爾迫不及待地問。

    張天虎回答道:“我派我的夥計們分別去不同的省份貼廣告,說不定還真能撞上個既有錢又和那把明月刀有緣的主兒。”

    勞克爾半天后才點了下頭說道:“也只能如此了。”

    日後的幾天裏,勞克爾和張天虎幾乎每天都能見上一面,可是張天虎沒有提及賣刀的事情,勞克爾也不便追問,只是他的傷漸漸好了起來,可以下地走動了。這天張天虎安排車把勞克爾的那兩個隨從從教會醫院接了來,三個人坐在一起研究了很長時間,只是沒有找到在短時間內把那把明月刀賣個好價錢的辦法。

    這天中午,一位老者來到張天虎的票號,指名道姓找一個叫作勞克爾的意大利傳教士,傭人把他領到了勞克爾的房間,他進門後只看了病怏怏的勞克爾一眼便憐憫地說道:“那佈告上只說有一個外國人要賣一把寶刀,並沒有提及這個人目前的處境,我若事先知道你到了如此窮困潦倒的地步,說什麼也不會幹這乘人之危的事情。”說罷掏出懷中的一張佈告放到了房間裏的桌子上。

    勞克爾一頭霧水,不知道這老人指的是什麼,自己這是負了傷在療養,並不是到了變賣身邊值錢的東西餬口的程度,見對方沒有壞意故也沒有解釋。他細瞅了老人一番,見他的年紀得在七十開外,一頭的白髮如根根銀絲,內中透着堅挺,額骨高突,精神矍爍,慈眉善目,臉上始終堆着笑容,很像傳說中中國歷史上得道的神仙,仙風道骨,神情飄逸。他一時看呆了,竟忘記了搭話,待醒過神來才問對方道:“老人家何言‘乘人之危’?莫非‘人’指的是我,‘危’指的是我一臉的倦容?”

    那老人家“呵呵”笑着說道:“中國歷史上有個秦瓊賣馬的故事,指的是隋唐時期有位大英雄名叫秦瓊秦叔寶,在外出訪友時得了病,因住店無錢不得以要賣自己的坐騎寶馬,雖然他是賣馬你是賣刀,但情形似乎相同,所以我才說了不能‘乘人之危’這句話了。”

    勞克爾雖然不知道秦瓊是誰,但是聽懂了這老人講的秦瓊因何賣馬的大概意思,於是把自己賣刀的前前後後大體上說了一遍,老人家聽罷又是“呵呵”一笑說道:“如此說來我不但不是‘乘人之危’,倒是‘助人爲樂’了!”

    “的確如此。”勞克爾頻頻點頭。

    老人家又說道:“那就拿出你的刀來讓老夫鑑賞一下,如與佈告上所說無異那我就要收入囊中了。”

    勞克爾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打開了那隻棕色皮箱,並取出那把刀遞到老人的手裏,對方先把刀在手裏掂了掂,又仔細地看了它的成色,說道:“這把刀是當年蒙古人用西域進貢的純鋼鍛造,又經過了千錘百煉,的確已經到了鋒利無比的程度,況且它還未在戰場上殺人飲血,屬於處女刀行列,對老夫講正可佩帶。”片刻後他話題一轉又說道,“依老夫愚見,你這把刀的賣價也就在七八千兩銀子之間,但念在你們的教皇急待用錢,你又受命在身,那還按佈告上的價格我給你一萬兩銀子。”

    勞克爾見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不好再討價還價,便又指着那刀柄處鑲嵌的珍珠講起了它的神

    奇,那老者只聽了幾句便打斷他的話說道:“那不過是月亮擦過地球時落下的一塊隕石,再經過千萬年的風吹水浸打磨而致,不是什麼稀奇貨。”

    勞克爾幾乎驚呆了,至此才明白原來自己認爲那無價之寶的珍珠不過是塊普通的隕石而已。老人家又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是晉商票號的一萬兩銀票,你住的這裏就是家票號,你可拿到前面的櫃檯上去鑑別一下真假,如果不錯的話那老夫就帶這把刀走了。”

    勞克爾相信這老人家的話,更相信像他這樣一個看似神仙的人不會欺騙自己,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問對方道:“我想知道您姓甚名誰?住在哪裏?”

    老人家臉一沉說道:“按照我們中國人幹這一行的規矩,是不應該打聽你所提及的問題的,正像我不能告訴外人你身上帶着一萬兩銀票那樣。”隨後他再次一笑說道,“不過今天是個例外,我可以告訴你我姓劉,家住山東蓬萊的仙人閣,日後你走到那裏可以去訪我。”說罷復把刀裝進那隻小木箱,又裝進棕色皮箱,然後提起它飄然向門外走去。

    勞克爾心中油然升起一種無狀感,既高興又空落落的,因爲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超出了他原來的預計。功夫不大張天虎走了進來,他敘述了剛纔發生的一切,極盡詳細,又把那張銀票拿出來讓對方觀瞧,張天虎看後點了下頭,表示那銀票沒有問題。張天虎也很興奮,說勞克爾遇到了貴人,並重復了前些天說過的那句話:“過了這一關前面就是一馬平川了。”勞克爾卸去了肩頭上的擔子,也覺得一身輕鬆,復又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感謝上帝的庇護。

    張天虎像是無意間問是誰買走了那把明月刀,話說出口又急忙向勞克爾表示“一時口誤”,勞克爾適才從那位老人處瞭解了這行的規矩,輕輕笑了笑沒有回答。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很簡單,張尚武把張天虎和張天豹等人叫到一起拜見他們的師爺劉奇蘭,並說原本打算陪着師父坐馬車來天津的,可是他老人家擔心夜長夢多,堅持着騎馬,這纔有了師徒二人的策馬並行。並說現在事情辦完了,他想陪師傅在天津逗留幾日,一是解除疲勞,二是觀賞這大都市的絢霓風光。可是劉奇蘭說什麼也不答應,其理由一是人老了在外停留時間過久易引起水土不服。二是張尚武的幾個師兄弟說好了這幾天去看望他,順便討教些武學上的事情,不能因自己貪玩而傷了他們的進取心。張尚武瞭解師傅的脾氣秉性,再阻攔也不會使他改變決定,弄不好還得挨頓罵,只好答應由自己和張三明陪同他一起回深縣,順便帶上那把明月刀,這樣萬一有個事情也好相互照應。

    勞克爾又在張天虎的票號住了一段時日,待傷勢基本痊癒、能夠外出活動了纔在對方的護送下去了一趟郵局,從那裏把那一萬兩銀子匯往了羅馬,之後回到了仍在建設中的那座教堂,他要加快建設速度,因爲拖延的時間張天虎要追加借款利息的。明月刀的事情雖然經歷了諸多坎坷,但是最終結果感覺還是很滿意的。

    張天豹送走了父親張尚武和師爺劉奇蘭後,又在哥哥張天虎的天津票號停留了幾日,然後去天津港登船走水路去了南京。明月刀的風波看似一切都結束了,其實一場波瀾壯闊的大幕纔剛剛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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