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天之下 >第三百三十九章 黑心夫婦
    婦人說道:“這用時事卻使不得,兩個人都該罰。”清琳忙道:“不止時事,這也有出處。”婦人道:“`純愨二字並無出處,不過是春聯上或有之,詩書紀載並無,算不得。”

    清琳道:“前日我讀岑嘉州五言律,現有一句說`此鄉多純愨,怎麼你倒忘了後來又讀李義山七言絕句,又有一句`趙雨杉無日不生塵,我還笑說他兩個名字都原來在唐詩上呢。”衆人笑說:“這可問住了,快罰一杯。”婦人無語,只得飲了.大家又該對點的對點,划拳的划拳.這些人因陳太太王夫人不在家,沒了管束,便任意取樂,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滿廳中紅飛翠舞,玉動珠搖,真是十分熱鬧.頑了一回,大家方起席散了一散,倏然不見了婦人,只當他外頭自便就來,誰知越等越沒了影響,使人各處去找,那裏找得着.

    接着林之孝家的同着幾個老婆子來,生恐有正事呼喚,二者恐丫鬟們年青,乘王夫人不在家不服茗人等約束,恣意痛飲,失了體統,故來請問有事無事.茗人見他們來了,便知其意,忙笑道:“你們又不放心,來查我們來了.我們沒有多喫酒,不過是大家頑笑,將酒作個引子,媽媽們別耽心。”李紈尤氏都也笑說:“你們歇着去罷,我們也不敢叫他們多吃了.“林之孝家的等人笑說:“我們知道,連老太太叫姑娘喫酒姑娘們還不肯喫,何況太太們不在家,自然頑罷了.我們怕有事,來打聽打聽.二則天長了,姑娘們頑一回子還該點補些小食兒.素日又不大喫雜東西,如今喫一兩杯酒,若不多喫些東西,怕受傷。”

    茗人笑道:“媽媽們說的是,我們也正要喫呢。”因回頭命取點心來.兩旁丫鬟們答應了,忙去傳點心.茗人又笑讓:“你們歇着去罷,或是姨媽那裏說話兒去.我們即刻打發人送酒你們喫去.“林之孝家的等人笑回:“不敢領了。”又站了一回,方退了出來.平兒摸着臉笑道:“我的臉都熱了,也不好意思見他們.依我說竟收了罷,別惹他們再來,倒沒意思了。”茗人笑道:“不相干,橫豎咱們不認真喝酒就罷了。”

    正說着,只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走來:“姑娘們快瞧雲姑娘去,喫醉了圖涼快,在山子後頭一塊青板石凳上睡着了。”衆人聽說,都笑道:“快別吵嚷。”說着,都走來看時,果見婦人臥于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羣蜂蝶鬧穰穰的圍着他,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着.衆人看了,又是愛,又是笑,忙上來推喚挽扶.婦人口內猶作睡語說酒令,唧唧嘟嘟說:

    泉香而酒冽,玉ゼ盛來琥珀光,直飲到梅梢月上,醉扶歸,卻爲宜會親友.衆人笑推他,說道:“快醒醒兒喫飯去,這潮凳上還睡出病來呢.“婦人慢啓秋波,見了衆人,低頭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原是來納涼避靜的,不覺的因多罰了兩杯酒,嬌ツ不勝,便睡着了,心中反覺自愧.連忙起身扎掙着同人來至紅香圃中,用過水,又吃了兩盞釅茶.茗人忙命將醒酒石拿來給他銜在口內,一時又命他喝了一些酸湯,方纔覺得好了些.

    當下又選了幾樣果菜與諸葛清怡送去,諸葛清怡也送了幾樣來.趙雨杉等喫過點心,大家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外觀花的,也有扶欄觀魚的,各自取便說笑不一.茗人便和寶琴下棋,趙雨杉岫煙觀局.清琳和純愨在一簇花下唧唧噥噥不知說些什麼.只見林之孝家的和一羣女人帶了一個媳婦進來.那媳婦愁眉苦臉,也不敢進廳,只到了階下,便朝上跪下了,碰頭有聲.茗人因一塊棋受了敵,算來算去總得了兩個眼,便折了官着,兩眼只瞅着棋枰,一隻手卻伸在盒內,只管抓弄棋子作想,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因回頭要茶時纔看見,問:“什麼事“

    林之孝家的便指那媳婦說:“這是四姑娘屋裏的小丫頭彩兒的娘,現是園內伺候的人.嘴很不好,纔是我聽見了問着他,他說的話也不敢回姑娘,竟要攆出去纔是。”茗人道:“怎麼不回大奶奶“林之孝家的道:“方纔大奶奶都往廳上姨太太處去了,頂頭看見,我已回明白了,叫回姑娘來。”茗人道:“怎麼不回二奶奶“平兒道:“不回去也罷,我回去說一聲就是了。”

    茗人點點頭,道:“既這麼着,就攆出他去,等太太來了,再回定奪。”說畢仍又下棋.這林之孝家的帶了那人去不提.清琳和純愨二人站在花下,遙遙知意.清琳便說道:“你家三丫頭倒是個乖人.雖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兒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來了。”

    純愨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時,他幹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了幾件事,單拿我和諸葛清怡姐作筏子禁別人.最是心裏有算計的人,豈只乖而已。”清琳道:“要這樣纔好,咱們家裏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裏每常閒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

    純愨笑道:“憑他怎麼後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清琳聽了,轉身就往廳上尋趙雨杉說笑去了.純愨正欲走時,只見巧梅走來,手內捧着一個小連環洋漆茶盤,裏面可式放着兩鍾新茶,因問:“他往那去了我見你兩個半日沒喫茶,巴巴的倒了兩鍾來,他又走了。”純愨道:“那不是他,你給他送去。”說着自拿了一鍾.巧梅便送了那鍾去,偏和趙雨杉在一處,只得一鍾茶,便說:“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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