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明走着走着走着,經過了前面的小木橋。

    小木橋左邊是大片的田地,田地中間除了那些彎彎扭扭的田埂小道,還有一條能夠同時容納兩輛馬車並排而行的大路。

    大路通往的是長坪村的村子後面,小路和田埂也能通往村子。

    而在小木橋的右邊,連接的是山腳下的那片一層層拾階而上的茶園。

    再往上面,便是山林,接着便是巍峨連綿的眠牛山。

    楊華明在經過小木橋旁邊的時候,遇到晌午之後三五成羣往小茶園去幹活,又或者往山林裏去攏柴火,又或者去山裏找開荒地的村民。

    對方跟楊華明這打招呼,楊華明有些心不在焉的。

    ‘啊?’‘嗯,’‘好。’

    這些都是他的迴應,今天的迴應極盡敷衍。

    換做以前,甭管對面是男是女,但凡不是太礙眼的,他多少都會停下來跟人家多聊幾句。

    跟男的,會拿出旱菸絲兒來彼此分享下,頓一塊兒抽兩口,吹吹牛,侃幾句十里八村哪個娘們好看,哪個娘們s。

    若是遇到的是婦人,那他肯定會主動湊上去跟人家打招呼。

    一番嬉皮笑臉,甚至還要開點帶顏色的玩笑話。

    若是對方臉皮薄,那肯定是啐他一口,紅着臉罵着跑開了,他就哈哈大笑,很是滿意。

    若是對方是個潑辣且豁得出去的,那少不得就要在語言上進行一番較量了。

    而莊戶人家的婦人,像鮑素雲和孫氏那種矜持靦腆溫柔的,只佔兩三成,多半都是像黑鳳那種潑辣的。

    往往語言較量的結果就是旗鼓相當,誰都不服誰,但都很過癮。

    但是今天,楊華明遇到了那些一起抽菸侃大山的男的,也遇到了那些旗鼓相當的女的。

    都是對方主動跟他這打招呼,但楊華明的反應都一改前態,變得非常的敷衍潦草。

    直到他走過去後,這些人便小聲議論開了。

    “今天的楊老四有點不對勁兒啊,好像魂不守舍的!”

    “是啊,平時遇到咱,那老亢奮了,就像打了雞血,今個咋嫣兒吧唧的呢?”

    “許是有啥事兒吧,看他走路都不在心,磕磕碰碰的。”

    “誒,他這不是回村的路啊,是要去李家村?”

    “誰曉得呢,可能去李家村辦啥事吧,走走走,甭管他了,幹活去!”

    ……

    當楊華明停下腳步,擡起頭,發現自己竟然站在李家村的村口。

    對於李家村,他太熟悉了。

    不僅僅是因爲從小到大都在這一片生活,玩耍,還有就是後面繡繡嫁到李家村,他也因爲繡繡的一些事情前後來過幾回李家村。

    而上回,爲了蓋屋子,他也跟李家村的李老大哥幾個溝通事情而來了幾回李家村。

    可以說,李家村,尤其是村口的這兩棵大樹,還有大樹底下的兩塊大石頭,他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

    “我怎麼會來了李家村?”

    楊華明擡起頭,望着前方李家村最前排那一座座農家院落,口中喃喃自語。

    “是我的腳把我帶來的吧,哎!”

    “既來之,那就安之,爲了閨女,這張老臉豁出去了!”

    ……

    李家村村後林子旁邊,李老大和李老二兄弟倆正在田裏‘看水’。

    秧苗已經移栽到了自家的那倆畝水田裏,棉花也已經種下去了。

    菜園子裏的菜也在按照正常進度生長着,兩三天就過去澆一回水。

    而水稻田和棉花地裏,李老大和李老二哥倆也會三不五時的扛着鋤頭去田間地頭看水。

    ‘看水’是個土話,也是個行話。

    所謂的看,顧名思義就是監督,監管。

    莊稼人都這麼說的,因爲水稻和棉花這些東西,尤其是這個時節的水稻,已經迎來了快速生長和即將灌漿的黃金生長期。

    這期間可不能缺水,但水也不能太多。

    缺了水,乾巴了,土地開裂,稻穀會空殼。

    水多了,根莖那裏都給泡爛掉了,照樣沒收成。

    所以就需要‘看水’。

    看水就是巡視和檢查水稻田周圍的田溝裏的水況如何,若是上游田溝通往自家水稻田那個缺口地方被石頭水草啥的給堵住了,水進不來自家田裏,那就要用鋤頭把這些障礙物給挖開,疏通疏通。

    若是這缺口太大了,導致排入的水流量太大,那就要用鋤頭在附近其他地方挖土塊和石頭啥的過來,把這缺口面給堵小一些。

    若是自家田地裏的水量夠了,那就把缺口給徹底堵上,如此,上游下來的水流就會從你家田地旁邊的溝裏繼續往下游去,下游的其他人家遵循着同樣的原理‘看水’。

    今天,李老大和李老二上晝去了山裏砍柴,下晝隨便扒拉了一口飯菜就來了田裏看水。

    哥倆一人扛一把鋤頭正在忙活着,然後李老二看到水溝的水草底下藏着一條魚的脊背,脊背若隱若現。

    李老二跟李老大那裏比劃了下,哥倆配合默契,最後李老二從水裏捉住一條將近五斤的大草魚。

    可把這哥倆給高興壞了!

    五斤啊,李老二抱在懷裏沉甸甸的,就像抱了個剛出生的胖娃娃似的,魚在使勁兒的掙扎,魚尾巴沾着水一個勁兒的拍打,弄得李老二的臉上都是水。

    旁邊田地裏看水的村民們瞅見,羨慕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地上。

    他們打趣說:“李老二,你要是抱不住跟我說,我來幫你抱!”

    李老二可是捨不得撒手,笑着炒打趣的村民說:“抱不住也得咬牙抱啊,再來十條,我都行!”

    “對,男人不能說不行,是吧李老二?”

    “哈哈,這話沒法接。”

    李老大笑着過來幫李老二一起制服了大草魚,兄弟倆用水草擰成的繩索穿過大草魚的腮幫子,然後打個結,拎在手裏。

    “待會拿家去,老三瞅着肯定得勁兒,那小子這幾天嚷嚷着想喫葷腥,一直沒給他整呢!”李老二說。

    李老大點點頭,“是的,夜裏我給你們弄個鐵鍋燒大魚,到時候把大伯和幾位叔叔也喊過來一起喫塊魚。”

    李家哥仨的雙親早已去世,但是宗族裏還是有其他親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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