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真的喫不下,咋整啊……”

    劉金釧聲音越愛越小,婆婆的脾氣她是清楚的,今天婆婆心血來潮,好心好意給自己做了一碗荷包蛋。

    這真的是日頭打從西邊出來了,但凡自己能喫下,也不會糟蹋了孃的一番好意。

    可是,自己真的接受不了生蛋液那股子腥呼味兒,想吐,真的。

    廂房裏陷入短暫的安靜,空氣彷彿都停止了流淌。

    就在劉金釧緊張到手掌心都開始冒冷汗的當口,一個人影突然到了廂房門口。

    “金釧,你醒着嗎?我是你晴兒姐。”

    “晴兒姐,我和我娘都在屋裏呢,你快請進。”

    楊若晴的到來,瞬間打破了屋裏這靜默緊張的氣氛。

    “呀,四嬸沒出去轉悠啊?”楊若晴進屋後,看到坐在牀邊的劉氏,還別說,真有點小驚訝。

    劉氏看到楊若晴過來,也是有些詫異。

    “金釧快要臨盆啦,我這個做婆婆的,那肯定得守在她跟前哈。”

    聽到劉氏這番理直氣壯的話,楊若晴看破不說破,只是誇獎:“喲呵,這還真不錯啊,像個正經婆婆。”

    “晴兒你這話說的,誇不是誇,損不是損的。婆婆難道還有不正經的?”

    “哈哈,當然有啊,”楊若晴說。

    “誰?”

    楊若晴卻懶得回答劉氏,目光一轉來到劉金釧跟前。

    “這是喫啥呀?糖心荷包蛋?”

    劉金釧點頭,還沒開口,劉氏搶着道:“哎,我這煩着呢,她說她燒心難受,我琢磨着應該是肚子裏沒貨給倒騰的五臟六腑難受。”

    “我剛尋思着給她整了兩碗糖心荷包蛋,結果這孩子挑嘴,就咬了兩口就不吃了。晴兒你快幫我勸勸她吧……”

    喲?

    原來這黑秋秋的芝麻水裏面是荷包蛋啊?

    楊若晴看了一眼面前的兩碗,一碗捧在劉氏手裏,還有一碗在劉金釧手裏。

    楊若晴只伸頭看了一眼,就被一股子腥味兒給薰到了。

    “四嬸,就算是溏心蛋,煮起來也是有講究的。並不是煮生不煮熟,就是所謂的糖心荷包蛋。”

    聽到楊若晴這話,劉氏不服氣了。

    “哎喲喲,這說法倒是頭一回聽說,我喫的糖心荷包蛋都有兩馬車了,蛋黃都是生的!”

    “四嬸,既然你吃了這麼多的糖心荷包蛋,那你告訴我糖心荷包蛋出鍋是不是一隻一隻?而你這個,一大團,連蛋白都是半稀狀的,這不叫糖心荷包蛋,這像溫泉蛋,但也只是像,卻又不是溫泉蛋,所以你這個蛋是四不像,不香!”

    劉氏被楊若晴這麼一番說,有些啞口無言。

    但片刻後她用筷子扒拉開其中一隻荷包蛋的蛋黃,“這蛋多好,多新鮮,就算外面的蛋白稀了,可裏面的蛋黃是流心的,養人就行了!”

    “四嬸,咱就不說這糖心荷包蛋不正宗,腥呼讓人沒法下嘴。”

    “咱就說金釧是孕婦這個事兒,她也不適合喫正宗溏心荷包蛋的。”

    “爲啥呀晴兒姐?”劉金釧一愣,也出了聲。

    儘管孕期她沒喫過糖心荷包蛋,但她還是很關注這個問題的……

    劉氏也很困惑,“這又有啥說法?”

    楊若晴繼續說:“半生的蛋液對孕婦和胎兒不利,這是所有老大夫和有經驗的穩婆都知道的經驗。咋,四嬸你生養了四個娃,你沒聽過?”

    劉氏愣在原地。

    楊若晴接着說:“半生的蛋黃裏有細菌,通過臍帶對胎兒不好,輕則引起胎兒畸形,重則滑胎……”

    楊若晴這些話可不是危言聳聽,更不是故意說出來嚇唬劉氏和劉金釧的。

    這些事情,都是有依據的,經過實踐證明了的。

    即便是某個羅圈腿矮子國盛行的無菌蛋拌飯,楊若晴前世從來不喫。

    無菌?

    扯淡哦。

    這個世界,就算是真空,誰都不敢保證徹徹底底的杜絕細菌。

    微生物的世界,超出你的想象。

    所以當初楊若晴懷孕,以及小孩子生下來的那兩年裏,糖心荷包蛋從來不喫。

    平時家裏煮雞蛋,甭管是啥種煮法,都講究一個十成熟。

    除了水果那些原本就可以生喫的食材,其他任何食材,都儘量喫熟。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今個我又長了見識了。”劉金釧說。

    看着碗裏的糖心荷包蛋,這當口,裏面的蛋液都已經流淌了出來,在黑芝麻水裏瀰漫開,混雜站在一塊兒,這一碗粘稠狀的東西現在更加沒得看。

    而一旁的劉氏,愣在原地。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不僅沒再跟楊若晴這辯解,反而咬緊了牙關,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四嬸,四嬸你還好吧?咋這副樣子呢?”

    楊若晴看劉氏這樣,也有點錯愕。

    她剛纔是真的有一說一,並不是要故意嚇唬劉氏的。

    爲啥劉氏卻這副樣子?

    “四嬸,四嬸?”

    楊若晴又連喊了兩聲,並且擡手在劉氏眼睛前方晃了晃。

    劉氏猛地回過神,腳下往後踉蹌了下,差點摔倒。

    “啊?沒事沒事……”劉氏恍然回神,她端起手邊的兩碗溏心荷包蛋,“這玩意兒先不吃了,我放鍋裏去重新燒,燒到熟透再喫!”

    在楊若晴和劉金釧疑惑的目光注視中,劉氏端着那兩隻碗慌慌張張走了。

    劉金釧有點忐忑,“晴兒姐,我婆婆這……沒事吧?”

    楊若晴收回視線,說:“看着好像有點事啊……”

    “啊?”劉金釧更加緊張了。

    “不過,就算有事,應該也跟你沒啥關係。是她自己的事,自己消化去了。”楊若晴又說。

    劉金釧蹙眉,不太明白。

    楊若晴卻是隱隱猜到點什麼。

    難道……?

    若真是那樣,那四嬸可真是……

    “金釧,你不要想太多,安心養胎就好。”楊若晴又說。

    然後,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隻油紙包。

    “這是鹽津味兒的冬瓜條,鹽津開胃生津,冬瓜降血壓驅水腫,你燒心的時候就喫幾塊這個壓一壓。”

    劉金釧雙手接過,拆開來嚐了一塊。

    先前被燒心弄得暈乎乎的腦袋,被這鹽津味兒一衝,立馬就清醒了。

    劉金釧正要出聲跟楊若晴這道謝,竈房那邊突然傳來碗砸地的碎裂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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