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陳平安幾乎拆解掉了整座正陽山,依舊沒有給馬苦玄出手的那個機會。
陳平安微笑道:“等到馬苦玄的父母,成爲玉宣國一方城隍爺,相信他們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馬氏家族內那些作惡多端的自家人,憑此坐穩金身。都城隍廟,文判官高升調離出玉宣國京城,原陰陽司主官紀小蘋,順勢升遷爲文判官,陰陽司與某司官位空缺出來,兩人便由地方州郡城隍身份入京述職,按功升遷補位。”
陸沉笑呵呵道:“不愧是馬苦玄,委實用心良苦。”
一國各級城隍爺,不同於山水神祇,雖然五嶽山君有權利管轄兩者,但是前者真正的上級,還是酆都冥府,簡而言之,五嶽山君可以直接決定境內山水神靈的升遷甚至是生殺予奪,但是沒有資格懲罰各級城隍爺,必須按律轉交給酆都判定罪責,就是說大嶽山君府對各級城隍有一部分定罪權,卻無執行權。
在山水官場,城隍廟就像一國朝廷的御史臺,地位超然,身份清貴,可以監察百官,吏部卻無法直接決定一位御史的升遷貶謫。
當然馬苦玄能夠做成此事,就在於驪珠洞天自成天道循環,昔年小鎮百姓的生死與罪福,都不被酆都在內幾處陰間冥府掌控。
陸沉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陳平安點頭道:“有。”
“你們劍修偶爾不講理一次的那種路數?”
“剛好相反,循規蹈矩。別說是玉宣國都城隍廟,還有酆都冥府那邊也挑不出半點毛病,既然挑不出毛病,就無法按照冥科陰律庇護馬苦玄的父母,最終只能秉公行事,兩不偏袒。不這樣,只會糾纏不休,冤冤相報何時了。上一代人的恩怨,我們這一代人做個徹底的瞭解,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留給下一代人。”
陳平安說道:“他道心堅韌,氣不死他。”
陸沉無言。
貧道只是與你開句玩笑,你不用這麼一板一眼。
陸沉換了個更爲討喜的話題,“陳平安,你還真當起了知客啊。”
先前陸沉曾經提議陳平安,有機會一定要當個迎來送往的知客,會很有意思。
陳平安笑道:“從善如流。”
陸沉沒來由感嘆一句,“雙眼所見即天地,一個人的記憶,何等寶貴又何等脆弱。”
夕陽即將落山,紫青萬狀,頃刻間變化無端,如夢如幻。
不對啊,不才是正午時分嗎,怎的就日落西山了?
託大了託大了,陸沉心知不妙,立即閉上眼睛再睜眼。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慘也。
你陳平安也太不念舊情了,貧道可是幫你與寧姑娘牽紅線的月老!
河邊,白伯坐在杏花樹旁,問道:“釣上幾條魚了?”
蹲着的陳平安手持魚竿,笑道:“暫時沒有魚獲,只有一條大魚咬餌了,可即便上鉤,也未必能遛上岸。”
白伯笑道:“你好歹是個練氣士,還拽不上一條魚?”
陳平安板起臉點頭道:“魚成精了唄。”
白伯啞然失笑,臭小子還挺會說笑話。
一處光怪陸離的神異境界中,陸沉與一個陸沉面面相覷,如照鏡,故而雙方眼中,存在着無數個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