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四百章 遠遊北歸
    在青衣渡船遠去後。

    小暑時節,已經步入了上蒸下煮的酷暑時分,有三位老者登山來到這架獨木橋。

    遊人稀疏。

    除了在獨木橋兩端收錢的山門女子,橋上幾乎看不到客人。

    一位身材矮小、身穿麻衣的老人,長得很有匪氣,個子最矮,但是氣勢最足,他一巴掌拍在一位同行老者的肩頭,“姓荀的,愣着作甚,掏錢啊!”

    那荀姓老者,正忙着跟那位妙齡女子詢問此處風景有何獨到之處,給按住肩頭後,立即很狗腿地掏出九顆雪花錢,當那冤大頭。

    而這位掏腰包的老人,正是朱斂嘴裏的荀老前輩,在老龍城灰塵藥鋪,贈送了朱斂好幾本神仙打架的才子佳人小說。

    朱斂是很佩服這位前輩的學識的,學問做得很是精深了。

    之後隋右邊便是去往這位老人所在的桐葉洲玉圭宗,在桐葉宗杜懋飛昇失敗後,元氣大傷,玉圭宗如今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一洲執牛耳者。

    剩餘一位相貌平平的老人,欲言又止,想要勸說一下這位大大咧咧的至交老友,人家荀老前輩好心好意跨洲拜訪你,你從頭到尾一點好臉色都不給,算怎麼回事?真當這位前輩是你那無敵神拳幫的晚輩子弟了?何況這次如果不是荀老前輩出手相助,那杜懋遺落人間最大的那塊琉璃金身碎塊,自己又豈能順利拿到手。

    退一萬步講,荀淵,終究是桐葉洲的仙人境大修士,更是玉圭宗的老宗主!你一個跌回元嬰境的傢伙,哪來的底氣每天對這位前輩吆五喝六?

    這位老人,正是蜂尾渡的那位上五境野修,也是姜韞的師父。

    所以這條獨木橋,當年正是老人結成金丹客的福地。

    那位才三境修士的婢女,可認不出三人深淺,別說是她,就算是那位觀海境山主站在這裏,一樣看不出底細。

    一位仙人境,一位玉璞境,一位元嬰境。

    隨便哪個一跺腳,估計這座山頭都要塌掉。

    在荀淵交過了錢後,三位老人緩緩走在獨木橋上。

    論歲數和修爲,都是荀淵爲尊。

    可這位桐葉洲一尺槍,在寶瓶洲玉面小郎君跟前,實在是硬氣不起來。

    一次觀看同一場鏡花水月,小郎君破天荒主動詢問一尺槍能不能打,如果能打,就來幫個小忙。

    荀淵拍胸脯保證就算不能打,也絕不至於拖後腿。

    然後身爲練氣士卻給門派取了個無敵神拳幫的老幫主,就給了荀淵一個地址,約好在那邊碰頭。

    荀淵便直接御風而去,可謂風馳電掣。

    結果是神誥宗那位剛剛躋身十二境沒多久的道家天君,跟蜂尾渡口的玉璞境野修,起了衝突,雙方都對那塊琉璃金身碎塊勢在必得,僵持不下。

    如果不出意外,不論最終結果是什麼,最少無敵神拳幫都會與神誥宗結怨。

    結果荀淵出現後,立即纔打破了僵局。

    勉勉強強算是皆大歡喜,玉璞境野修花錢買下那塊千年難遇的大塊琉璃金身,幾乎掏空了家底,可顯而易見,名義上寶瓶洲的修士第一人,道家天君祁真,是退讓了一大步的,除了收錢之外,荀淵還幫着神誥宗跟坐鎮寶瓶洲版圖上空的一位儒家七十二賢之一,討要了那塊琉璃金身逃竄、鑽進的一座遠古不知名破碎洞天遺址,交由天君祁真帶回宗門修繕和縫補,若是經營得好,就會成爲神誥宗一處讓弟子修行事半功倍的小福地。

    一般而言,上五境修士,都不會輕易進入洞天福地的碎片,只是事無絕對。

    何況浩然天下的儒家聖人們,其中就專門有“開疆拓土”的一撥聖賢,去尋覓那些飄蕩在光陰長河底部的遺址,打撈起來後,或者穩固爲新的洞天福地之一,或者直接將其逐漸融入浩然天下版圖。

    歷史上因此而徹底隕落於光陰長河的儒家聖人,不在少數,爲此折損大道根本的,更是不計其數。

    只是這些兇險和付出。

    人間不知。

    ————

    李槐到了大隋山崖書院求學後,雖然一開始給欺負得不行,只是雨過天晴,之後不但書院沒人找他的麻煩,還新認識了兩個朋友,是兩個同齡人,一個天資卓絕的寒族子弟,叫劉觀。

    一個生於世代簪纓的大隋豪閥,叫馬濂。

    貧苦出身的劉觀膽大包天,總是會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出身最好的馬濂反而畏畏縮縮,做什麼都放不開手腳,成了他們兩個的小跟班,整天只管跟着劉觀和李槐廝混,由於馬濂所在家族,是大隋頭等豪閥,與戈陽高氏又有聯姻,馬濂更是嫡長孫,如今卻跟李槐劉觀廝混在一起,所以很受大隋書院其他同齡人的排擠,被嘲諷爲馬屁蟲和錢袋子。

    入夏後,三位同年同窗同學舍的孩子,學院夜禁後,仍是偷摸出學舍,要去湖邊納涼,這是要給夫子逮着,可是訓斥抄書、罰站喫板子的事情。

    今夜劉觀帶頭,走得大搖大擺,跟書院先生巡夜似的,李槐左右張望,比較謹慎,馬濂苦着臉,耷拉着腦袋,小心翼翼跟在李槐身後。

    三人順順利利來到湖邊,劉觀脫了靴子,雙腳放入微涼的湖水中,覺得有些美中不足,轉頭對如釋重負的一個同伴說道:“馬濂,大夏天的,悶熱得很,你們馬家不是被稱爲京城藏扇第一家嘛,回頭拿三把出來,給我和李槐都分一把,做課業的時候,可以扇風去暑。”

    馬濂苦着臉道:“我爺爺最精貴那些扇子了,每一把都是他的心肝寶貝,不會給我的啊。”

    劉觀白眼道:“那就偷幾把你爺爺不經常拿來出把玩的扇子,真給發現了,難道還能打死你這個孫子?”

    馬濂欲哭無淚。

    李槐打圓場道:“算了,馬濂膽兒小,臉上最藏不住事,真要他回家偷扇子,估計一到家就給爹孃看出了馬腳。”

    馬濂使勁點頭。

    劉觀嘆了口氣,“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出身,這也做不得,那也不敢做,馬濂你以後長大了,我看出息不大,最多就是喫老本。你看啊,你爺爺是咱們大隋的戶部尚書,領文英殿大學士銜,到了你爹,就只有外放地方的郡守,你叔叔雖是京官,卻是個芝麻綠豆大小的符寶郎,以後輪到你當官,估摸着就只能當個縣令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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