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抗日小山傳奇 >第一百零二章 佛七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有點象北京的四合院,一趟正房,兩邊各有一趟南北走向的廂房,正面則是一溜青磚砌成的院牆,進了大門旁邊還有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門房。

    霍小山此時正和慕容沛坐在門房的凳子裏,透過窗戶看着後面的院落。

    當他們倆個到了宋子君的住處時,李媽告訴他們少奶奶沒有在家,正在別的地方打佛七,於是他們兩個人就又趕到這裏。

    門房裏還坐着幾個人,不過看打扮上都是些僕從什麼的,很有規矩,沒有什麼不耐煩的表現,說話的也都是聲很小。

    “什麼是打‘佛七’呀”慕容沛悄聲問霍小山。

    “嗯,在《佛說阿彌陀經》裏,釋迦牟尼佛講‘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聖衆。現在其前。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

    打佛七的意思就是象經中所說的那樣一心不亂地連念七天阿彌陀佛聖號,因爲種下了這個因,臨命終時就能夠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霍小山從小念佛,所以對打佛七還是瞭解的。

    “哦。”慕容沛邊聽邊點頭,“在從東北來的路上,你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念佛了。可是一直搞不清,阿彌陀佛是咋回事,極樂世界又在哪裏。你再跟我說說。”

    “釋迦牟尼佛是咱們這個世界的佛,他說很久以前有位法藏比丘發了個大願說‘我作佛時。十方無央數世界諸天人民。至心信樂欲生我剎。十聲念我名號必遂來生。惟除五逆誹謗正法。不得是願終不作佛。’

    而釋迦牟尼佛在《佛說阿彌陀經》裏說法藏比丘已經成佛,叫阿彌陀佛,這就證明阿彌陀佛的大願是真實的,也就是說只要誠心念佛一心不亂在臨命終時就可以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這也就是現在你所看到的信佛的人都念阿彌陀佛的由來。”

    “哦,那極樂世界又在哪裏?”慕容沛問道。

    “釋迦牟尼佛不是說了嗎,‘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霍小山答。

    “十萬億佛土,好遠哦。”慕容沛說道。

    慕容沛對佛的態度和霍小山是有所不同的,在慕容沛看來學佛是好事,但只是作爲一種精神上的信仰,只是在特危險時纔會念。

    比如那回在錦繡布行霍小山被鬼子所追殺,好天幾沒有露面而生死未卜時,她纔會唸佛,也可以叫作臨時抱佛腳的那種。

    “唯心淨土,心淨則極樂世界就在眼前,心垢豈不是在十萬億佛土之外。呵呵。”霍小山一聽慕容沛這麼說反而笑了。

    “不說這個了,反正我也聽不明白。”慕容沛打住了這個話題,“咦,好象佛七結束了哦,有人出來了。”慕容沛一指後面。

    霍小山透過窗戶向院裏看去,果然已經有人出來了。

    “走嘍,看娘去嘍。”霍小山雀躍而起,慕容沛在後緊緊跟隨。

    霍小山和慕容沛直直闖進了東廂房,見裏面正有七個人在收拾着地上的蒲團,卻沒有看到自己的娘宋子君。

    霍小山方待欲走,卻被牆上的一張佛陀畫吸引住了。

    這張畫上所所反應的應當是釋迦牟尼佛最初悟道的情形,並不是寺院裏金碧輝煌的那種丈六金身的塑像一般,亦未示現種種神通。

    只見佛雙手結印雙盤坐在菩提樹下的蓮花座上,挽着髮髻,眼簾微垂,臉上顯出微微的笑意。

    他的身邊長着野花,身後不遠處是流動的恆河,再遠處是潔白的雪山。

    佛悟道是一個充滿傳奇的故事。

    他在當王子的時候,見到人世間生老病死的苦,見到衆生相互吞噬,發大悲心,要找出解脫的辦法,於是舍王位而出走,遍訪名師,辛苦蔘學,認爲自己未得到世間究竟的真理;

    復又雪山苦修,發現苦修也不是解決心中疑惑的辦法。

    於是在恆河中沐浴後,接受了一個牧羊女供養的牛乳,恢復了體力。

    在恆河邊菩提樹下發大誓願要證得菩提,就打座入靜,後於臘八夜睹明星而悟道成佛。

    證果後講經說法四十九年,普度衆生。

    這張畫裏的佛給霍小山一種感受,一種無法言說卻異常親切的,一種超出世間的卻又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感受。

    佛不近人情嗎?佛不食人間煙火嗎?絕不是的,在他那淡淡的微笑之中,霍小山感覺到了他對萬事萬法的通透

    與圓融,感覺到了他對衆生的寬容與慈悲,那是一種絕對的言語無法表述的慈悲,他的眼中沒有敵人。

    他經歷了戰爭與和平,殺戮與友善,盜搶與濟人,營私與爲公,繁華與落寞,苦難與幸福,功利與淡泊……但這些都沒有阻住佛的微笑,那些在世人面前如山如海一樣的東西那些針尖對麥芒水火般不相容的東西竟沒有給佛的微笑造成一絲一毫的停滯!

    無疑他超越了世間的理解,達到了一種常人思想所無法體驗的境界,以至於整個的時空與宇宙都如同夢幻泡影融化在他淡淡的卻永恆的微笑之中。

    “這位小居士,你來找誰呀?”

    一句問話把霍小山從對佛陀的感悟中驚醒過來,見眼前是一個穿着海青的人,四十多歲,面目和藹可親。

    “來找我娘。”霍小山答道。

    “叫宋子君。”慕容沛在旁邊補充道。

    “哦。這東廂房裏打佛七的都是男衆,女衆都在對面的西廂房。”那人微笑着說道。

    “謝謝您了。”霍小山很有禮貌地說道,方待欲走卻被那人止住了。

    “且慢,我這位小友看你這身打扮,你是黃埔軍校的學生嗎?”那人打量着霍小山問道。

    “是的,不過我是旁聽生,並不是正式的學員。”霍小山一邊答着一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這個人。他

    心中暗想自己穿着黃埔生的軍常服是不假但他是怎麼知道我是軍校生呢,可是如果問軍校也該問是不是中央軍校的學生,爲什麼要問是不是黃埔軍校的呢。

    雖然南中央軍校與黃埔軍校一脈相承,但時人總是把中央軍校喚作南京軍校,叫黃埔軍校的極少。

    那人彷彿看出了霍小山的不解,笑着指了指霍小山上衣的第一個鈕釦。

    “哦。”霍小山恍然大悟。

    因爲軍校學生外出時所穿常服的第一個鈕釦上塑有蔣校長戎裝半身相。周列寶說這叫領袖象徽,用來提醒要時刻遵守領袖意志。

    “好一個領袖意志。”那人眼睛看着霍小山的鈕釦嘴裏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將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想着什麼又象在回憶着什麼。

    霍小山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在他眼光裏覺得自己好象感受到了什麼,那是一種軍人所特有的氣質,那站得筆直的身軀,那偶露凌厲的眼神。

    “你們兩個孩子也真厲害,能找到這裏來。”霍小山回身時卻看到同樣穿着海青的宋子君正從門外走進來,用柔和慈愛的目光看着他。

    慕容沛正跟在身後,衝他扮着鬼臉,原來在他和這個人說話的當,慕容沛已是到另外一間房裏找到了宋子君。

    “娘!”霍小山眉開眼笑地偎到了宋子君的身邊。

    “都比娘高了,還象小孩子似的。”宋子君笑着說道。

    宋子君自打山村劇變後回到南京老家已經有幾年了,每天裏只是喫齋唸佛。

    現在整個人的氣質既不同於在東北林區裏那種健康的山野村婦,也不同於長期書香薰染的大家風泛,而是一種平和寧靜,彷彿與世無爭的仙子一般,雖美麗卻讓人無法褻瀆。

    宋子君慈愛地看着霍小山,不由得想起幾個月前霍小山如同從天而降般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情形。

    變得開闊起來的眉間,說話也已經不象離家前時那樣稚嫩,而是有了一絲粗憨在裏面。

    有時沉靜的如同一汪水潭,已與一個大人無異,但只是在淘氣調皮的時候,呲牙一笑,便又彷彿是小時的樣子又回來了。

    這些年宋子君篤信佛法,唸佛極是虔誠,縱是閒暇時佛號在心中也是不止,已到了不念而唸的境界。

    也只是在霍小山回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刻才失了念。在佛教淨土宗裏最理想的狀態便是念佛是佛號不斷,歷歷分明,如果心中由於妄念升起而忘記了佛號,這種現象被稱爲失念。

    “子君妹子,這位就是令郎嗎?”剛纔那與霍小山說話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和宋子君打招呼道。

    “是啊。小山子,快叫石大伯。”慕容沛顯然和那人極熟,忙應着,一邊讓霍小山上前打招呼

    “石大伯。”霍小山忙畢恭畢敬地上前叫道。

    “真是後生可畏啊,看着他都讓我暫時失念,想起自己原來在軍校的時候。”那人嘆道。

    “軍校?”霍小山一楞,復又重新仔細打量着那人。

    “石海青,黃埔軍校一期。”那人突然將腰板一挺,剛纔只是偶一閃爍的凌厲之色濃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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