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燃燒的莫斯科 >第五〇一章 高炮團長
    我們在距離集團軍司令部還有幾公里的地方,看到遠處的草原上,又出現了大批的軍隊。從他們低垂着的軍旗和疲憊的腳步,以及散亂的隊形,我立即判斷出這又是一支被德軍擊潰,並正在後撤的我軍部隊。

    崔可夫顯然也發現了這支部隊,他朝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接着吩咐司機:“司機同志,把車開過去。”司機點點頭,一甩方向盤就朝着那支潰不成軍的部隊開了過去。

    看到開過來的吉普車,正在撤退的指戰員們紛紛閃到兩旁,爲我們的車讓出了一條通道。吉普車又往前開了一段距離後,崔可夫命令司機停車。

    我在崔可夫下車後,也跟着下了車。我走到崔可夫的身後,和他一樣,一聲不吭地站在車旁,靜靜地看着那些有氣無力從我們身旁走過的指戰員們。我看到在遠處的人羣裏,居然有還有一輛坦克,那輛坦克顯然是沒有燃料了,幾個坦克兵爬出艙口,張望一陣後,跳下坦克混入步兵的隊伍。

    我正想把那輛被坦克兵丟棄的坦克指給崔可夫看,忽然旁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槍聲。驟然響起的槍聲,讓我的神經緊張了起來,雖然周圍都是我們的指戰員,但我還是握緊了手裏的衝鋒槍,警惕地向四周張望,想尋找出槍響的位置。而那些指戰員們對槍聲卻沒有什麼反應,他們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我們一眼,繼續拖着疲憊的腳步往前走着。

    崔可夫也聽到了那聲槍響,向兩旁看了看,接着毫不遲疑地朝前走過去。我以爲他要去了解坦克兵丟棄坦克的原因,連忙提着衝鋒槍跟了上去。

    我們在人羣中穿行了一段距離,還沒等走到坦克那裏,又傳來了一聲槍響,崔可夫停住腳步,再度左右看了看。然後轉彎向左,往人羣外擠。一走出人羣,我的視野頓時豁然開朗,看見前面的草地上站了一堆人。崔可夫毫不此意地帶着我向他們走過去。

    朝他們走了沒兩步,又聽到一聲槍響,把我嚇了一跳,連忙凝神查看,才發現一排戴船型帽的戰士雙手反綁低着頭站在那裏,五六名戴着藍頂大檐帽的內務部官兵站在他們的後面,一名軍官模樣的人手裏握着一把手槍,不慌不忙地走到一名戰士的後面,舉起槍瞄準了他的後腦勺,眼看就要扣動扳機。

    就在這時。崔可夫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住手!給我住手!”

    聽到崔可夫的聲音,內務部軍官沒有轉身,只是扭過頭來,手槍依舊頂着戰士的後腦勺,將崔可夫上下打量了一番後。詫異地問道:“將軍同志,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嗎?”

    “你們在做什麼?”崔可夫語氣嚴厲地問道,同時加快腳步向他們走去。

    我跟在崔可夫的後面往下走,看見在那排站着的戰士右側的地上,躺着幾具頭衝下的戰士屍體,看來都死在這名軍官的槍下,我們聽見的槍聲就是他在槍斃這些戰士。

    崔可夫走到他的身邊。把槍從戰士的後腦勺處撥開,又看看他領章上的軍銜後,不滿地問道:“少尉同志,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少尉把手槍插進槍套,連禮都不敬,用不以爲然地說:“報告將軍同志。我們在槍斃膽小鬼,這些來自哈薩克斯坦的膽小鬼們在撤退時,把自己的武器留給了德國人。”

    聽到崔可夫和內務部少尉的對話,那名差點就被槍斃的戰士扭過頭,用蹩腳的俄語苦苦地哀求道:“求求你們。不要殺掉我們。我們會贖罪的,我們會贖罪的。”

    聽到有人在向我們求饒,剩下的幾名戰士也紛紛扭轉身子,衝着我們用生硬的俄語說道:“求求你們,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崔可夫擡起手向這些戰士指了指,對少尉說:“把他們的手都鬆開。”

    少尉扭頭看了看這些差點就成爲他搶下亡魂的戰士,以及開始被他們鬆綁的部下們,不滿地衝着崔可夫說道:“將軍同志,您沒有這個權利,我是內務部督戰隊的隊長。”

    “而我崔可夫,是集團軍司令員,我需要爲衛國戰爭作戰的戰士,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把他們都殺掉。”對於這個少尉的抗議,崔可夫直接擡出了自己的身份來壓他。雖然他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怒氣,但眉宇之間的厲色,卻讓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的內務部少尉心驚肉跳,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他衝着崔可夫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敢說話,只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將這些戰士放掉。

    看到那些戰士向我們一再道謝後離開的背影,崔可夫才放緩語氣對少尉說:“少尉同志,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再隨便殺人了。”接着對我說:“走吧,奧夏寧娜中校,我們回司令部去。”

    我們剛走出沒幾步,又聽見少尉在後面不服氣地吼了一句:“我要到上級那裏去彙報,控告您這種濫用職權的行爲。”

    崔可夫停住腳步,扭頭用輕蔑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名氣急敗壞的少尉,輕輕地哼了一聲後,繼續往前走去。

    在車上時,崔可夫若有所思地對我說:“奧夏寧娜,你剛纔說得對。來自中亞的戰士很多都不懂俄語,這樣政工人員和他們交流起來會非常困難,無法有效地讓他們克服面對敵人時的恐懼。這個問題,回去後,我要和舒米洛夫將軍以及兩名軍事委員同志好好地談談,看能不能找到有效的解決辦法。”

    我們回到集團軍指揮部的時候,發現除了司令員舒米洛夫、軍事委員謝爾久克和阿布拉莫夫、參謀長拉斯金外,屋裏還有一位沒戴軍帽,額頭纏着繃帶的中校。中校給我的第一眼印象,不像是來彙報工作的,倒像送被押到這裏受審的,因爲他的身後,站着一名戴藍頂大檐帽的內務部中尉,以及兩名挎着衝鋒槍的戰士。

    “崔可夫同志回來了。”舒米洛夫看到我們進來,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迎過來和崔可夫握了握手,關切地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崔可夫點點頭,低聲地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我已經奉命解除了洛帕京將軍的職務。並讓傳令兵西多林送他去斯大林格勒的方面軍司令部了。”

    “帶了多少部隊回來?”舒米洛夫開門見山地問道。

    崔可夫搖了搖頭,痛心疾首地說:“唉,別提了。洛帕京這個敗家子,把幾萬部隊都葬送掉了。我趕到他那裏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排和十幾個通訊兵了。後來遇到敵人進攻,這個排的指戰員爲了掩護我們撤退,已經全部光榮犧牲了。”

    舒米洛夫被崔可夫的話嚇了一跳,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幾萬人全沒了?”

    “是的,全沒了。”崔可夫不假思索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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