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三百一十三節 公無渡河(2)
    “張侍中”江升拄着柺杖,特意推開左右的家人的攙扶,來到張越面前,微微拱手道:“老朽在門外聽得侍中之言,其言雖善,但老朽以爲,其義過苛”

    他看着在殿中已經是恐懼萬分,喪掉了膽氣的文斌與陳盛兩人,嘴角微微抽搐。

    爲自己的學派裏,居然出現了這樣的廢渣而感到失望不已。

    再想着自己的對頭,董仲舒門下教育出來那些弟子們,他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人比人可真是比不得

    但,再氣惱、再氣憤,他卻也只能幫着這兩個傢伙,先解脫了罪責,最起碼不要送到廷尉那裏去。

    若是這兩個人被送給廷尉了

    江升知道,整個穀梁學派都要顏面掃地,成爲天下笑柄。

    公羊學派更是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到處宣傳穀梁的這個醜事。

    要不了多久,天下人就會知道,穀梁的士人的嘴臉醜惡到什麼地步了

    這可真是太要命了

    所以,江升也沒辦法,只能救他們。

    “且,侍中豈不聞,春秋之義,內不言戰,以舉其大者”江升輕聲道:“侍中爲長孫輔佐大臣,而長孫,家上親長子文、陳兩人,家上之臣也其雖有錯,但罪不至死,如侍中致法於彼,徒傷春秋之義”

    說完,他便語重心長的道:“其望侍中三思”

    張越聽了,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若換了從前,他大約是聽不懂這位穀梁巨頭所說的話。

    但現在嘛

    之前一個多月,爲了玉果,張越將近千卷書簡餵了瑾瑜木。

    由此帶來龐大的閱讀量主要是他覺得閒着也是閒着,索性就把手裏的藏書和能找到的書簡統統看了一遍,然後固化了下來。

    當然,這只是記住了這些文字。

    但理解什麼的,卻是不可能。

    雖然他還可以從後世大量回溯信息,加快解析速度。

    不過,沒有名師指導,解析速度奇慢無比。

    但也差不多能有資格與當時大儒們說話了,不至於連對方說的是什麼都聽不懂

    故張越知道,這位江升江公的話,其實是一個陷阱。

    所謂的春秋之義,內不言戰,舉其大者,典出穀梁春秋隱公十年,乃是穀梁學派思想的一個關鍵核心要略。

    這句話在最初其實只是表達穀梁春秋的作者對於孔子作春秋的標準的一個猜想。

    意思呢也很簡單,就是春秋中孔子是將魯國作爲正統來寫的,所以魯國是內諸夏的化身,既然是諸夏,那麼就一定光輝偉大正義。

    而正義永不敗。

    正義也永不欺凌無辜、殘害弱小。

    所以呢,找遍春秋,你也找不到幾次魯國主動入侵他國,並攻佔對方城市的記錄。

    翻遍春秋,你也基本上找不到我師敗績這四個字。

    但在隱公十年這條目錄下,卻罕見的出現了六月,壬戌,公敗宋師於菅。辛未,取郜。辛巳,取防。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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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穀梁子看到了,就私底下揣摩啊。

    大約就和戰錘裏的綠皮們的俺尋思着一樣。在事實上來說公羊春秋也差不多,都屬於俺尋思着

    於是就揣摩出了穀梁學派的一條核心理念。

    穀梁子是這麼說的:內不言戰,舉其大者,取邑不日,此其日何也不正其乘敗人而深爲利,取二邑,故謹而日之也。

    意思就是,春秋之中,永遠正義的魯國,這次做了一件不義之事,什麼不義之事呢趁火打劫了

    劫的誰呢宋國。

    當時,鄭齊聯軍討宋,魯隱公瞧準機會,派兵伐宋,一個月內連取兩城,大大的顯示了一番魯國的存在。

    而春秋之上,孔子則罕見的記錄了這樣的不義之舉。

    所以穀梁子覺得這就是孔子告訴他這是可恥的行爲啊,一定要警惕啊

    本來,這其實也沒什麼。

    但架不住穀梁子俺尋思着以後,徒子徒孫也紛紛效仿,繼續開動腦洞俺尋思着

    於是就尋思出了一條真理。

    什麼真理呢

    你看啊,隱公好大喜功,卻讓魯國從此踏入了內亂的深淵,公室從此永無寧日

    所以,打仗是不對滴,世界需要和親,需要愛。

    所以啊,要親親相隱,要和和美美,要相親相愛,尤其要注重上下尊卑貴賤。

    所謂用貴治賤,用賢治不肖,不以亂治亂也。

    泥腿子呢,永生永世當泥腿子就好了。

    國家大事嘛,讓君子們來處理就可以了。

    同時,也由於魯國公室的悲劇命運,所以呢穀梁學派又強調和注重君王的權力應該是無限大的。

    禮儀秩序尊卑,更是國家的命根子。

    這與公羊學派的觀點,幾乎就是南轅北轍。

    張越很清楚,自己只要點頭認可了江升的話,幾乎就等同於認可了後面那些俺尋思着的東西。

    說實話,穀梁學派其實還是有不少可取之處的。

    至少他的民本思想,算是儒家民本位思想的開端其實真正的民本思想的開創者是雜家的呂不韋,這個做大死的傢伙就曾經瞎說什麼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這樣胡說八道,精神錯亂,需要楊教授治療、矯正的傻話。

    不過呢,以張越來看,至少在現在,至少在這長安城裏的穀梁儒生,也不過是東林黨一樣的廢柴,嘴裏心懷天下萬民,實則心裏面大約是在念叨着用貴治賤,以賢治不肖,天地正義,這也能解釋得了這些渣渣爲什麼一嘴一個天下,一口一個蒼生,實則是在將天下蒼生往死裏逼的真面目。

    對於這種類似三哥家的種姓制度的翻版的理念和思想,張越只想做一件事情掄起錘子,錘他一個稀巴爛

    所以,張越聽了,只是一笑,然後道:“江公大約忘記了”

    “晚輩非儒生”張越淺淺的笑着:“晚輩乃黃老之士,只是偶爾鑽研一下儒家經典”

    江升聞言目瞪口呆。

    到此刻他纔想起來眼前這貨,特麼根本不是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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