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五百四十五節 基層冗官問題
    秋日的太陽,甚至比夏季酷暑之時,還要炙熱。

    尤其是中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炙烤着大地,幾乎讓這個斗城變成了一個蒸籠。

    渭河兩岸,於是成爲了很多人的納涼之地。

    很多人都選擇在此時,躲到柳樹下納涼。

    特別是,上次長安傷寒疫情之後,很多人就開始有事沒事,愛到楊柳樹下靜坐了。

    尤其是方士們,某些腦洞比較大的傢伙,甚至以爲,楊柳樹有靈,久坐能增進修爲,甚至可以得道。

    於是,這長安城裏的楊柳樹,一下子就成爲了香餑餑。

    很多機靈的小商人,甚至從中找到了商機。

    在楊柳樹密集之地販賣草蓆和叫賣豆腐腦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形成了一個個小型集市。

    由之,大司農的視線也被吸引過來。

    經常能看到騎着馬的市吏,在渭河兩岸來回巡視。

    而在長安城東市靠渭河的岸邊,因爲毗鄰公車署與尚冠裏大道,由是成爲了長安士子們的聚集點。

    每天,都有數百士子聚集在此,談詩論賦,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一個個嘴炮政治局,隨之誕生。

    各種觀點,交匯於此。

    無數消息,也在此被傳播出去。

    “聽說了嗎”一顆楊柳樹下,數個士子,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雒陽的張三郎,前些日子投遞去張宅的書稿,得到了回覆”

    “啊”聽者無不震驚,帶着羨慕嫉妒恨的神色,悠悠嘆道:“這張三郎如此好運,居然能得那位看重,怕是要青雲直上了吧”

    “非也”有消息比較靈通的道:“我聽說,只是得到了些勉勵之語”

    衆人這才收起內心的酸澀,嘆道:“即使如此,也很幸運了啊”

    是呢,在京士子,誰不是在長安斗城掙扎數年、十數年,想要一展胸中抱負,結果,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只能黯然而去。

    僅有不過百分之一的少數人,能夠幸運得到機會,被貴人舉薦。

    不過,幾乎所有人,在最終失望之前,都會以爲自己是那百分之一。

    “那張侍中是如何勉勵張三郎的”有人按捺不住問道。

    “在下倒是有幸看過張侍中的評語”一個高高瘦瘦的士子輕聲道:“侍中在張三郎的策文之後,寫道:讀君策文,聞君有高雅之志,卻陷於微寒而頗爲困頓,似有棄志之念,甚爲君憾之,昔者仲尼語子罕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若君志向高遠,何嘆微寒吾聞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人不在貧,有志則名,其與君勉之”

    衆人聽着,都是眼神怔怔,恨不能自己的書稿上,也能有這樣的一段評語。

    良久,纔有人嘆道:“吾今日始知,張侍中之賢,果如君子”

    更有人喃喃自語:“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孔子之教,何其大哉”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喊道:“嵩街的牛勝策文,被張侍中看中,如今,張府管家正在登門求請牛勝過府相會”

    這個消息,立刻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砸進了所有人的心扉之中。

    “牛勝”有認識對方的人,嘴角不屑,道:“此人身高不足七尺,貌醜膚黑,何德何能,竟能如此”

    由之,很多人心裏都產生了牛勝都能行,我也一定可以的念頭。

    於是,無數詩賦與策文,如潮水般涌向張宅。

    張越此刻,端坐在閣樓之中,靜靜的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緊張的不得了的男人。

    他大約三十歲上下,身高可能不足七尺,至多六尺八寸膚色黝黑,看不上其貌不揚,甚至稱得上有點醜。關鍵是,手上也長滿了老繭,錯非他身上穿着儒袍,張越都幾乎以爲自己對面坐着的一個是農民或者匠人。

    事實上,其實也差不離多少。

    張越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位牛勝牛公子,在長安城日常的開銷,主要是靠給人做些零活,賺些伙食費。

    他甚至已經窘迫到了,連房子都要和人合租的地步。

    據說,與他合租的有七人。

    人窮志短,牛勝甚至都不敢擡頭看張越,他只是低着頭,連端上來的茶點也不敢看,生怕忍不住吃了,留下壞印象。

    張越見着,卻是笑了笑,道:“牛生不必拘謹,先喫點東西吧”

    牛勝連忙拜道:“諾”

    端起茶水就一口悶下去,差點噎着。

    張越看着,柔聲道:“閣下不要緊張”想了想,張越決定先和他聊點別點,活躍一下氣氛,於是問道:“我聽說閣下是滎陽人”

    “然”牛勝答道:“小人是滎陽牛莊人士”

    “閣下老師是”張越又問道。

    “滎陽胡公”談起老師,牛勝終於有了些自信,昂着頭道:“恩師是韓先生門徒,曾事喬公”

    似乎怕張越不知道誰是喬公,他介紹道:“喬公,北地豪傑,畜牧無數”

    張越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喬姚漢室最大的畜牧主和最大的農場主

    據說,此人牧場常年蓄養牛馬數千,數萬頭羊。

    僅僅是牧奴,就多達五百人。

    靠着畜牧之利,喬氏在武威、九原之中,威名赫赫,是很多漢軍大將的座上賓。

    以至於,此人的名頭,連太史公司馬遷也聽說了,將之記錄在史記之中,成爲貨殖列傳裏無數巨賈的代表之一。

    不過比起其他賈人,以畜牧業起家的喬氏的社會地位,無疑要高很多。

    甚至不被輿論歧視,可以公開的與大儒往來。

    畢竟,在儒家和法家的三觀裏,畜牧雖然比不上種田耕地,但也是正道。

    當然,現在喬姚先生已經作古,他那龐大的牧場,也隨着他的去世,而分崩離析,被其子嗣瓜分。

    武威至九原郡中,現在最大的牧場主,應該是姓王了。

    這也是漢室社會的一面鏡子。

    富不過三代,貴不過兩代。

    有漢以來,概莫如是。

    國家不遺餘力,費盡心思的拆散着大家族,肢解着大豪強

    ,極盡一切手段阻止任何勢力在地方坐大。

    以此爲基礎,建立起中央集權的統治。

    張越卻是放下手裏的茶杯,看着牛勝,道:“我觀牛生策文內容,頗有見地”

    “地方基層,胥吏冗員之事,確乃國家弊端”

    “牛生能夠洞見此弊,毅然提出,可謂君子也”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