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零四節 人心叵測
    看着劉屈氂遠去的背影,天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哼”他微微用力,抓緊手裏的帛書。

    他能統治這個國家,哪怕到今天,依然牢牢控制着軍政大權,無人可以動搖。

    靠的,自然不僅僅是運氣和用人。

    事實上,他依靠的是多疑

    建元新政的慘敗,使得他在骨子裏就對任何人都有着嚴重的不信任與疏離。

    從那以後,即使是親如兄弟,他也能狠得下心腸來

    膠東康王劉寄,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更是他生母王太后的胞妹所出,論血緣關係、感情,諸兄弟裏無人能及。

    然而

    淮南謀反的時候,劉寄聽到風聲,於是在國內整軍備戰,日夜都住在軍營,希望一旦有事就可以幫上他這個皇帝大兄一把。

    但

    最後的結果卻是淮南王劉安事敗,朝堂官員追查有關事情,查到了劉寄的作爲。

    本來,這是值得嘉獎的兄弟手足感情。

    然而,劉寄得到的卻是疾風暴雨般的訓斥與苛責

    最後纔在王太后介入下脫出之,意思就是赦免罪責,等同於記過。

    劉寄因而自傷,憂憤成疾,英年早逝。

    等到劉寄去世,他才終於想起了當年的兄弟手足之情,幼年的陪伴嬉戲時光。

    於是下詔給與美諡、厚葬,又是賜黃腸題湊,又是賜駟馬之車,天子所用依仗、冥器,更厚封其後,不僅僅立其太子劉賢爲膠東王,更另封其生前最喜歡的兒子劉慶爲六安王前不久,又將劉慶從六安遷到膠西,立爲膠西王。

    然而,事實卻是,哪怕做的再好,也掩飾不了,實際上膠東康王劉寄就是被他這個劉寄最敬愛、最崇拜、最仰慕的皇帝大兄,一手逼死的事實

    除劉寄外,河間獻王劉德、廣川惠王劉越等皇兄,也是因他之故而死。

    連兄弟都不信,都能下狠手。

    大臣、外戚,誰能真正令他相信

    旁的不說,當初他最信任的那些方士神棍,如欒大、樂成是怎麼死的他們的騙局是怎麼被發現的

    特務正治,可不是後世產物。

    事實上,早就戰國時期,申不害變法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法家有一個支流,就是專門研究和討論,如何幫助君王,監視臣子和天下。

    所以,河西的事情,如何逃得過他的法眼

    只是沒有確鑿證據,他更沒有下令用心去查罷了。

    “水至清則無魚”擡頭看着碧波盪漾的湖面,天子輕聲道:“泥沙具下,方爲江河”

    只是眼中,卻猛然的露出了些兇色,臉上陡然有些猙獰。

    君王和男人一樣,最是小氣、計較。

    半個時辰後,當大鴻臚戴仁、執金吾王莽、太僕上官桀以及尚書令張安世來到他面前的時候,天子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躺在清涼殿的竹榻上,半閉着眼睛,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諸臣,打量了好一會後,他站了起來,看向這些大臣,道:“今日,朕詔諸卿來此,乃是爲了河湟之事”

    “據貳師將軍報,河湟的月氏義從,似乎與西海的羌人勾結在了一起,他們甚至還與匈奴的日逐王先賢憚聯動起來,打算對我漢家河西四郡,有所動作”

    “卿等意下如何”

    大鴻臚戴仁聞言,恭身叩首,然後執笏起身上前恭問道:“陛下,臣爲大鴻臚,領屬國都尉事,河湟月氏義從,亦爲臣所轄,故而臣對此略有所知,以臣所聞,河湟月氏義從,過去雖然有所不敬,讓自去歲侍中張子重及護羌校尉範明友上書陛下,獲准起復故騠茲候稽谷姑之國後,河湟諸部皆感恩陛下天恩,未聞不穩之事”

    “貳師將軍會不會是”戴仁小心的選擇着措辭:“誇大了事態呢”

    表面上看,戴仁這是在質疑李廣利,但這其實是在甩鍋。

    將他本人和大鴻臚從這個事情裏摘出來。

    就像他說的那樣河湟月氏義從,雖然是他管轄下的屬國,但是很久以前俺就已經向陛下您報告了這些二五仔的行爲。

    去年的時候,侍中張子重與護羌校尉範明友,更是因此而聯名上奏陛下,恢復了騠茲候的封國,月氏義從們紛紛表示天子隆恩,無以爲報啊。

    現在,居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會不會是貳師將軍或者其他人搞出來的呢

    總之,俺和俺的大鴻臚在這個事情裏面是絕對清清白白,沒有責任的

    天子聽着,自然聽懂了戴仁的潛臺詞,他輕笑一聲,揮手道:“朕現在不想與卿討論此事”

    “朕現在想問的是若西羌、河湟月氏與匈奴聯動,亂我河西,大鴻臚、太僕、執金吾還有尚書檯,做好了相關準備沒有”

    “大鴻臚的屬國都尉,還能戰否”天子瞪着眼睛,看向戴仁。

    戴仁立刻跪下來,拍着胸脯保證:“請陛下放心,屬國都尉三萬義從,隨時聽候陛下號令,甘願爲陛下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太僕的戰馬,是否足夠牧草儲備是否充足軍費是否齊備”天子又問着上官桀。

    上官桀馬上就上前答道:“陛下旦有所令所需,太僕上下即使化爲牛馬、彘狗,賤軀先填溝壑,亦不敢有半分推辭”

    在這樣的軍國大事上,上官桀當然拿捏的很清楚。

    不管太僕能不能滿足,天子的要求一定要百分百完成

    否則,他當這個太僕的意義何在

    不然,豈非是白瞎了他這麼些天來在天子面前刷的臉和表現出來的形象

    “善”天子看着上官桀與戴仁的神色,滿意的點點

    頭。

    上官桀卻是趁着這個機會,忽然跪下來,拜道:“陛下,臣有疑慮,不知道該不該說”

    “嗯”天子奇了,問道:“卿但說無妨”

    “臣雖不知,如今西羌與月氏、匈奴之間的行動,更不知令居方面的情況”上官桀匍匐在地,頓首說着:“只是,臣聞之,侍中建文君,已在三日前率軍過太原,回京不過須臾”

    “臣又聽大鴻臚所言,去歲侍中建文君曾與護羌校尉範明友聯名上書陛下,言及河湟之事,並得到陛下批准”

    “故而,臣斗膽昧死上奏:所謂術業有專攻,侍中建文君,爲陛下左右近臣,持節率部撫慰漠南諸部,得各部誓死效忠,於是率王師北伐匈奴,破其龍城,得其牲畜、人民無數,大漲中國之威,堪稱天下名將”

    “而侍中建文君,又在河湟事務上,有所見解,陛下何不等侍中建文君回朝,或者遣使快馬急問建文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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