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竊昧死以言,望陛下細察之”
天子聽着,微微的摩挲着自己的雙手,感覺上官桀的話非常有道理。
現在,他的決斷和決策,幾乎都是劉屈氂與李廣利在自說自話的推動所致。
在過去,他沒有第二個可以諮詢的對象,只能聽任他們了。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張子重打的可比李廣利厲害多了
只帶了四千騎兵加上一堆烏合之衆,就殲滅、擊潰南侵的匈奴騎兵,還俘虜、逼降了一個匈奴單于的弟弟親自率領的萬騎,這本身就已經超出了期望範圍。
其後,趁機北伐,一路勢如破竹,打穿了大半個匈奴的漠北,消滅其右賢王主力,奪取龍城,封狼居胥山而還。
簡直是奇蹟
如今,他已經率軍歸來,聽聽他的意見,好像也還來得及
當然,最主要的是可以試探一下這個年輕人。
雖然,天子心裏明白,他在張子重身邊安插的人也都一直報告:侍中忠心耿耿,所到之處,皆雲:此賴天子洪福,社稷庇佑,吾不過順勢而爲
幾乎將大部分的功勞與戰績都說成了是賴國家、君王之力,而將自己放在了配角、執行者以及使者的身份上。
但
這個世界演技派太多了。
天子本人,對那位寵臣,到底是真的一心爲國,清清白白,忠貞不二的大忠臣,如輿論所吹捧的那樣的周公第二的大忠臣,孔子之後唯一的大儒,還是和劉屈氂、李廣利一般,是一丘之貉的心機正客呢還是有些拿不準的。
這個事情,正好可以拿來測試。
作爲一個考題,一個考驗。
若其能夠通過,那麼
只是
若是如此,那就顯得太過那啥。
一旦傳出去,落到劉屈氂和李廣利耳中,可能會激化矛盾。
統治這個龐大帝國四十七年,天子對於人心,早已經瞭然於胸。
人心,最是善變。
人心,最是容易嫉妒。
也最是容易因爲一點小小的刺激,而導致一系列的錯誤。
所以,他一時間有些躊躇。
天子一聽,笑了起來,看着張安世道:“知朕者,唯安世也”
“此事便交給尚書令去做吧”
“臣謹奉詔”張安世立刻恭身領命。
這也正是他想要的機會,一個提前與那位風頭正勁的小兄弟聯絡、交流的機會。
一個正大光明的交流,而不會令旁人察覺的機會
這可是他一直在期待和等待的。
要知道,如今長安政局,隨着那位侍中歸來的日子越來越近,私下的潛流也越來越洶涌。
整個朝堂上下,都在重新洗牌、重新站隊,重新抉擇。
哪怕是他張安世,在這深宮之中,也明顯察覺到了這些微妙的訊號。
甚至讓他感到如芒在背,寢食難安。
因爲,張安世不得不擔心,那位小兄弟萬一打算在長安經營勢力,穩固派系,建立山頭。
那麼,比照他的功勳和功績。
可以安置他的地方,其實不多。
無非不過是以鷹楊將軍領衛尉事,負責宮禁、隨侍天子左右,執掌禁內,這樣金日磾、霍光等人就要挪窩了。
或者是乾脆以鷹楊將軍掌蘭臺,將御史臺和尚書檯當成洗腳婢,總責內外大政,制定國家大策。
而這樣,他張安世就可能要摳腳了。
甚至可能會因爲權力鬥爭,而不得不離京出外。
而這是張安世無法接受的。
離開長安,等於離開舒適圈,進入他所陌生的叢林。
說不定可能被人喫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而且張安世知道自己的優缺。
他很清楚,自己的優勢無非就是天子信賴,而離開長安,等於放棄這個優勢。
他又不像那位侍中官,能文能武。
到了地方,想要爬回長安,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畢竟,當年汲黯都辦不到的事情,他怎麼可能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