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節 長安(2)
    霍光看着李廣利遠去的背影,忽然搖了搖頭:“衛將軍,終究還是意難平啊!”

    “可惜,卻是認不清自身的定位!”

    意難平的人,霍光見過很多很多。

    而那些人中,除了少數幾人,有大智慧、大毅力,終於破除困境,捲土重來。

    餘者,無不是變成了炮灰,成爲了屍體。

    而李廣利,在霍光看來,其命運註定是炮灰,註定是爲王前驅的卒子。

    “您何必如此直白?”在霍光身側,御史中丞楊敞道:“平白得罪了人,結下了仇怨……”

    “嘿……吾若不如此……”霍光舔着舌頭道:“那就要徹底得罪鷹楊將軍了!”

    “況且……”霍光看着自己的心腹,輕聲道:“御史中丞難道不知,一山難容二虎的道理?”

    現在的朝局,經過一年的動盪、調整與改變,如今已經漸漸清晰。

    朝堂內外,正在日益分裂爲兩個集團、勢力。

    支持太子劉據的,與支持太孫劉進的。

    其中,太孫集團,最爲耀眼,也最有前途!

    畢竟,天子在位而立太孫,基本保障了其未來的地位。

    也保障了其權力!

    但問題是——這位太孫殿下身邊,英才濟濟。

    旁的不說,如今的新豐系中,能臣輩出。

    桑鈞、張萬年、龔遂、解延年、丁緩、趙過……

    這些人的名聲,哪怕是在齊魯也是如雷貫耳。

    更有着公羊學派的大儒們,上下奔走,爲之揚名,爲之傳言,於是如火上烹油,越發繁盛。

    天下有識之士,英才之輩,無不以爲新豐之隸臣而自傲!

    民間有諺語曰:爲人不爲新豐吏,便稱豪傑也枉然!

    但問題是,這是對年輕人,對寒門,對未出仕的少年人而言的。

    似霍光、張安世、楊敞、上官桀這些人來說,太孫系就大大的不妙了。

    爲何?

    因爲太孫麾下有一個一個人的光芒就遮蓋了其他所有人光芒的存在。

    一個堪稱bug的人物——鷹楊將軍張子重!

    年二十,而拜上將軍,將涼州內外軍事,總領西域、匈奴事務,持節奉詔英候鷹楊將軍!

    而他的履歷,更是耀眼的讓人看不清!

    十八歲爲侍中領新豐令,輔佐太孫,治政一方,致畝產七石,禾黍豐收。

    十九歲持節出塞,率數千之兵,過難侯山而禪姑衍山封狼居胥山,橫掃匈奴如卷席,生生的依靠一己之力,將匈奴打成現在這樣的四分五裂之局。

    於是功封英候,拜爲鷹楊將軍!

    是‘維師尚父,時維鷹揚!’的鷹楊將軍!

    以至於年輕士人們常常在自謙的時候喜歡說:‘小子雖無文武之才,猶有鷹揚之志!’。

    二十歲便已經坐鎮令居,掌握涼州上下大權,征討殺伐從心而定!

    有張子重在,任何人進太孫系,都是洗腳婢的命!

    只能和那於己衍、公孫遺、司馬安等人一般,爲其傳聲筒,做其傀儡而已。

    哪有什麼前途地位可言?

    大家都是讀過史書的。

    當年武王曾說:予有亂臣十人。

    但除周公外,其他九人姓名今何在?

     

    ;霍光可不想未來史書上,他的名字成爲了‘鷹楊將軍臣毅等’中的等。

    所以,太孫系直接排除。

    他唯一可以靠攏與努力的方向,就只剩下了太子據了。

    既然如此,那麼,太子據身邊目前的那些人,就統統是他霍光的對手。

    而和他同樣有着想法的李廣利等人,也就自動變成了敵人。

    霍光豈能眼睜睜看着李廣利走的比他更遠、更快?

    楊敞在旁,卻是搖了搖頭,道:“您真的不打算參與其中嗎?”

    現在,那位鷹楊將軍好不容易留下了一個把柄——未經長安詔命,就自行出兵征討匈奴。

    雖然說,這個把柄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

    也不可能對其造成什麼傷害。

    但卻是一個很好的向天子、太子表明心跡與態度的機會。

    況且,三人成虎,若大家都說張子重擅自出兵,破壞制度。

    哪怕天子不信,也架不住太子信啊。

    “您真的以爲,天子會不知道?”霍光閉上眼睛道:“子明兄啊……”霍光語重心長的道:“吾侍奉陛下將近二十年,日夜在君前左右,焉能不知陛下的脾氣?!”

    當今天子的性格,霍光太清楚了!

    這位陛下,雖然看上去喜怒無常,但那其實是表象。

    事實上,他決定的事情,就會一往無前,他篤定的事情,就會堅持到底!

    就像打匈奴,也如修仙求長生。

    用人方面,也是如此。

    除非那人讓其失望,否則,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他都能支持到底!

    而鷹楊將軍張子重,如今別說失敗了。

    他連挫折都沒有遇到過!

    於是,別說是不請示長安了,講真,他就算是將河西捅個底朝天,當今天子也只會護着他!

    至於表明心跡、態度?

    這種幼稚到極點的行爲,也就只有李廣利和劉屈氂這樣病急亂投醫的傢伙,或者其他腦子不好使了,以爲能投機取巧的笨蛋會傻乎乎的拿去封爲圭壁!

    可惜,他們忘記了一個最重要的事情:天子是太子的生父,而太子是太孫的生父。

    祖孫父子三代人,本就是一體的。

    天子的臣子,在理論來說也是太子、太孫的臣子。

    太子、太孫的臣子,也是天子的臣子。

    平時各方私底下明爭暗鬥,或許天子、太子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若鬧到檯面上,這些傢伙還不知收斂。

    那麼無論是天子也好,太子也罷,都會只有一個感覺——你們在離間我們父子祖孫,欲要亂我家邦!

    簡單的來說,就是緩則!

    而且是良心壞透,心肝脾肺都臭掉了的那種!

    “等着瞧吧!”霍光呢喃低聲自語,聲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聽清:“吾已經彷彿看到了暴風雨!”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他擡起頭,望着前方正緩緩打開的宮門,那硃紅色的宮闕,其色如血。

    今天以後,這硃紅色的宮牆上恐怕又要沾染公卿血!

    霍光回頭看着身後熙熙攘攘的羣臣貴族們,他猛然想道:“說不定,如今的一切,皆是陛下故意縱然,甚至親自引導之故!”

    若非如此,這許多的公卿大臣,是怎麼在如今聚集到這裏的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