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一十一節 蕭牆之間(3)
    孔安國聞言,正要反駁,可他的嘴巴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樣,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因爲,孔安國想到了一個事情——此事

    ,天子知道與不知道,都不能去問!

    爲什麼?

    若天子知道,太子貿然去問,十之八九等於投案自首。

    恐怕就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道理很簡單——天子既命鷹楊將軍調遣大軍,那麼,這就意味着建章宮的主宰已經下定決心了!

    什麼決心呢?

    廢儲!

    不然,何必調那根本不與朝臣接觸,作爲天子禁軍與大漢戰略預備隊的長水校尉與射聲校尉進抵長安近郊呢?

    而若天子不知道,那問題就更大了!

    這意味着,那位鷹楊將軍已然是做好了最壞打算。

    貿然去問,就是打草驚蛇。

    恐怕,一旦爲其所知,他立刻就會發動!

    到時候,棘門大營的北軍接管長安城防,而射聲與長水兩校尉入城。

    所有人都將成爲甕中之鱉!

    屆時,那位鷹楊將軍是清君側也好,擁立太孫也罷,恐怕都已無人阻!

    絞索已經勒在了脖子上,斷頭臺就在眼前。

    羣臣立刻陷入混亂之中。

    天可見憐,他們只是跟着太子進京來搶班奪權的。

    可沒有做好去與那幫披甲執銳,根本不講道理的武夫兵戎相見的!

    一時間,他們竟失去了方向!

    “慌什麼!”劉據看着,也是一陣火大:“那張子重,還沒有那個膽子!”

    只要不逼到絕境,即使他是英候鷹楊將軍,恐怕也沒有膽子悍然率兵入城!

    即使他想,太孫劉進也必然不會同意的。

    沒有劉進的同意,他貿然率部入城,也是取死之道!

    況且,即使他真的率部入城,也未必見得能贏!

    因爲,他手裏現在只有棘門大營的五千北軍加上那長水、射聲兩校尉的兵馬,總兵力一萬出頭罷了。

    而在長安,還有着直屬天子的羽林、期門兩支精銳禁軍。

    此外,還有執金吾直屬的中壘校尉,左右式道候,屯於武庫,更有那五官中郎將所部,皇后、太子、九卿有司衛兵加起來,也有數千人馬。

    更可固守宮城,等候援軍。

    只要能堅守三日,那麼關中三輔勤王兵馬以及越騎、屯騎、步兵、胡騎四校尉也會迅速響應,馳援而來。

    五日內,長安城外就會聚集超過五萬的勤王兵馬。

    所以,劉據知道即使出現了最壞的情況,那張子重不到萬得已,是不敢真的率部入城的。

    他也不信那張子重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諱,行此禍國之策。

    最多最多,他做這樣的舉動,只是在警告,在震懾,在恐嚇罷了。

    劉據怕的是,那英候是奉了他父親的命令,調集的軍隊。

    那樣的話……

    “周舍人!”劉據扭頭看向周嚴,吩咐道:“舍人,持孤符節,星夜出城往華陰拜見京輔都尉如候李公,將孤之書信,交於李公,李公自會明斷!”

    劉據從自己懷中掏出他的貼身玉符以及一封已經寫好的書信,交給周嚴。

    京輔都尉如候李善是劉據現在唯一一個可以掌控,並且可以指揮的軍方大將。

    李善雖非漢家大將,但作爲京輔都尉,他控制着整個京兆尹防區的所有郡兵、鄉兵,必要時刻還可以發動貴族、豪強的私兵、家丁。

    這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甚至是一支足以左右長安的力量!

    當然,京輔都尉終究是郡兵,而且沒有虎符,即使李善也很難在短時間內集合大軍。

    但,拿李善來嚇人,卻是適合不過。

    不過,單純只是這樣,是不保險的。

    且京輔都尉的郡兵,遠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劉據知道,自己得拿一張王牌到手裏,作爲保障。

    於是,他又對孔安國道:“孔公,煩請孔公爲孤安排,明日一早,便打掃太子、宮闕內外,孤已許久未與家人團聚了……正好藉此機會,與家人相聚……”

    “杜公,公去請燕王、朝鮮王、昌邑王來……”

    “許公,公去請太孫及太孫諸妃、太孫子來……”

    “黃公,公去長樂宮,面見孤母后,告知孤欲家宴之事,請母后屈尊來一趟太子、宮……”

    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安排。

    以家宴之名,邀請皇后、太孫及諸兄弟來太子、宮,夜宴之後藉故留下太孫。

    如此,他這個太子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更有了一張防止那位鷹楊將軍狗急跳牆的王牌!

    他要敢真的行大逆不道之事,到時候太孫進站上牆頭,他的大軍恐怕立時就要失了鬥志。

    至於之後,劉據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兒子,又如何去面對自己的老父親?

    他已管不了這麼多。

    在雒陽兩年治河的種種事情,已經讓劉據明白了一個真理——成王敗寇!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而真相或者說所謂天下人眼裏的真相,是由掌握權力的人所描述的。

    譬如,他曾在會稽、豫章之間圍湖八百里。

    在工程進行的時候,他曾多次親自帶人,走訪百姓,查問工程進度。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讓他驚訝無比,甚至恐懼萬分的事情——會稽、豫章及吳越之間的百姓士民,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祭祀和供奉着一個神明,其神曰:吳大王!

    百姓們傳說着那位吳大王的好,念着他的德,甚至有士大夫以‘吳王遺民’自居。

    而那位吳大王,在長安卻是天字第一大號奸佞,大叛徒,他就是吳楚七國之亂的的首惡——吳王劉濞!

    在長安的宣傳中,這位吳王,背信棄義,不忠不孝,十惡不赦。

    而在豫章、會稽的百姓眼裏,哪怕過去了將近七八十年,他們依然懷念和眷念着他們的君王、舊主。

    然而……

    誰關心,誰在乎呢?

    劉濞已經斷子絕孫!

    他的社稷已經被推倒,他的國家已經覆滅,他的所作所爲,都被抹殺。

    現在還有百姓懷念,還有人紀念。

    但百年、千年後呢?

    必是成爲奸臣、亂黨,一定是淪爲萬夫所指!

    於是,在當時,劉據就已經有所覺悟與明悟。

    等到他被天子召回長安,一頓痛罵,又殺死他的太傅後,劉據在恐懼下,終於醒悟——他絕不想成爲吳王劉濞!

    他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命由我不由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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