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的家臣田水就急匆匆的爬上城牆,來到他面前,恭身再拜,湊到耳畔耳語起來。
張越聽着,眼神漸漸凌厲。
“真是……”他有些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了。
若是旁人,他或許還能理解。
但那人……張越就無法理解了。
圖什麼呢?
不過,無所謂了,該走的留不住,該死的總會死。
而且……
張越微微眯起眼睛:“真的只有他背叛了我嗎?”
不可能的!
常識告訴他,風起的時候,樹上的葉子不會只有一片掉下來。
特別是,他的小團體裏,其實成分複雜的很。
投機的有之,慕強者有之,倒戈者更有之。
只有少數人才是他真正看重和培養起來的。
大部分人,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
從前,因利而合,現在因利而散也屬於正常。
“也好,藉着這個機會,清理門戶,或許還是好事!”張越心裏想着。
鷹揚系要維持戰鬥力,要保持上進和開拓的雄心。
就必須不斷的清理掉那些可能會拖後腿的,可能會影響羣體情緒的人。
特別是,鷹揚系崛起太快了。
滿打滿算也才三四年的時間,就已經膨脹成爲了漢室第一軍功貴族集團。
這裏面渾水摸魚,投機依附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眼看着滿城征討,又傳出了天子厭棄的傳說,自然這些人的跳反不意外。
想到這裏,張越就對田水招了招手,將其喊道自己面前,低聲吩咐道:“汝且去戚里,面見光祿大夫金公,就說是我說的,請金公明日不必來上朝了!”
“金公會明白我的意思的……”張越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金日磾是天子近臣、心腹,侍奉御駕二三十年之久。
更是張越這個鷹楊將軍的親家。
若金日磾明日沒有出現在朝會上,那麼別人會怎麼看?怎麼想?
毋庸置疑,這會一定會刺激許多人的膽子。
即使,城外就駐紮着大軍!
……………………………………
太子、宮。
酒宴已經散去,諸王們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各自在太子大臣的引領下,回到已經給他們安排好的宮闕之中休息。
但,在原本的宴席上,一場家庭內部會議,卻纔剛剛拉開帷幕。
太子劉據作爲主人,坐於上首。
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兄弟與兒子們,臉上閃過一絲陰暗之色。
因爲他剛剛得到報告——英候鷹楊將軍張毅已然連夜入宮。
換而言之,那位英候搶在他之前,拿着那孟氏的口供,去見天子了。
雖然不清楚,天子會如何反應。
但,有一點可以確認——他這個太子又輸了一步!
明天的朔望朝上,想要攪渾水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想到這裏,劉據的心情就難免有些糟糕。
他勉強擠出笑容,舉起酒樽,對着在坐的兄弟們與兒子們道:“今夜,吾等兄弟手足,父子骨肉之間,該好好的聚一聚,談談心!”
劉旦一聽,自然聽出了劉據話裏面的弦外之音。
但他絲毫不懼,起身道:“大兄有所不知啊,寡人素來才德淺薄,無有治世之能,故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黃老清淨無爲之術,令民自治之……”
“垂拱而治,亦是正道……”劉旦笑眯眯的說着。
“燕王……”劉據抿着嘴脣:“太自謙了吧!”
“寡人是有自知之明!”劉旦躬身道。
對現在的燕王來說,最大的興趣,是把日地距離這個難題給啃下來。
至於其他的事情,真的不想多管!
更不提這劉據話裏話外,都在想讓他站隊。
他哪裏願意?
他又不傻!
貿然捲入這老父親、哥哥、侄子還有手握大權的大將紛爭裏面,這不是找死嗎?
無論是誰贏了,他未來都沒有好日子過!
就算是真要站隊,他也不會站劉據。
因爲,他在燕地爲王,很清楚也很瞭解,真正統治這個國家的人是誰?
是那些拿着刀槍劍戟的武臣啊!
現在,英候鷹楊將軍,依然手握重兵。
這兵權在手,就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沒有任何人,能在沒有瓦解那河西十幾萬大軍之前,就能對鷹楊將軍下手的。
哪怕現在這頭猛
虎,已經離開了巢穴,來到了長安。
然而,那十幾萬大軍,卻依然虎視眈眈在旁窺伺。
雖然,漢家百年,還沒有出現過邊軍叛亂的事情。
但萬一呢?
萬一那十幾萬全副武裝的百戰精銳,舉起清君側的旗號,殺向長安,誰去抵擋,誰又能抵擋?
數十年前,吳楚七國的郡兵叛亂,就差點讓長安這邊吃不了兜着走了。
若河西邊軍叛亂……
恐怕就算是周亞夫從墳墓裏爬出來,也要無可奈何,仰天長嘆了。
劉據卻是看着劉旦的臉,氣不打一出來。
心裏面更是悲憤不已,劉旦的不站隊,被他理解爲劉旦是在站那鷹楊將軍那邊——畢竟,天下皆知,燕王旦素來推崇那張子重的術算之道,特別是那珠算之法,燕王旦可是多次公開稱頌和推崇的。
劉據又想起前日他入宮之時,老父親與他說的話。
內心的憤懣更加濃郁。
於是,劉據的情緒難免激動起來,他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太孫劉進,道:“太孫覺得,燕王說的可正確?”
劉進聽着,心裏嘆了口氣。
自回京後,見了父親,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父親變了。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在長安城中,以溫文儒雅,隨和寬和著稱的太子了。
劉進不清楚,自己的父親到底爲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但他明白,不能讓父親再這樣下去了。
《孝經》說:國有錚臣,不亡其國,父有錚子,不亡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