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節 千年對頭
    “這是丙吉的新文章嗎?”張越拿着一份剛剛從西域快馬送回來的報紙,細細的閱讀着:“有意思……”

    如今,已經是三月中旬了。

    去年的紛紛擾擾,漸漸淡去。

    而長安內外,都已經重新繁榮、熱鬧起來。

    甚至,若不知道的人,恐怕都不會清楚,這座城市已經悄然進行了一次換血。

    數不清的達官貴人,已是階下之囚,無數的富商巨賈,人頭落地,更有執政大臣、外戚宗室或家破人亡或淪落天涯海角。

    就連長安城的百姓,也差不多忘記了去年的血雨腥風與提心吊膽。

    街頭巷尾,八卦黨滿血復活,閭里坊間,鍵正局重新上線。

    作爲穿越者,深諳輿論操作之妙的張越,更是在動亂剛剛平息的時候,便開始了各種操作。

    首先,就是鼓譟輿論。

    身爲丞相,張越通過丞相府、太尉和大將軍府,直接控制和影響天下州郡的所有主要城市的讀報亭。

    許多地方,控制讀報人的所謂遊俠巨頭,甚至私底下還有着錦衣衛的身份。

    於是旬月之間,在張越一聲號令之下。

    真真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

    有讀報亭之地,便知國家要立‘天子之法’的事情。

    而且,通過輿論引導和前期鋪墊,漢室士民,對此都表示理解和接受。

    哪怕是從前嗷嗷叫着‘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的清流們,這一次也罕見的閉嘴了。

    於是,張越立刻趁機而動,利用着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在天下時報編輯部裏準備好的一個馬甲,悄悄的將幾篇文章刊載了上去。

    瞬間,一時激起千層浪。

    這首先做出激烈反應的,就是法家!

    因爲,張越悄悄的用他的那個叫‘肆零肆’的馬甲,連續刊登的三篇文章的標題分別是:惡法非法、自然爲法以及理法是理。

    這下子,就戳到了當代法家巨頭們的痛腳。

    甚至直接威脅到了法家思想的根本!

    一個個法家巨頭,紛紛跳出來,或是破口大罵,或是寫文章反駁。

    然而,張越在發完那三篇文章後,就將那個馬甲束之高樓。

    叫法家學者和大臣們一拳打在空氣中。

    偏偏這個時候,黃老學派回過味來了。

    他們仔細研究了張越的那三篇文章後,總感覺哪裏有些熟悉。

    然後就有聰明人醒悟過來了。

    惡法非法,那麼秦法是不是惡法?

    漢承秦制,現行漢律是不是惡法?

    那它們還算法律嗎?

    致命三連叫人浮想翩翩。

    野心在不安中騷動,特別是黃老學派的學者,對此興趣無比濃厚。

    畢竟,在如今的天下諸子中,法家怎麼看都是一個軟柿子。

    因爲有原罪的緣故,他們影響力侷限在廷尉官署,困守在司法官員之間。

    通常都是父子相傳,口口相授。

    若能打趴下法家,那麼……

    廷尉官署不就是黃老家的了?

    更不提,那後面兩篇文章,簡直是給黃老學派送炮彈啊!

    自然爲法,法理是理!

    無數人只是看到標題,就已經血脈僨張,再看內容,就激動的嗷嗷叫了。

    於是,在三月初,黃老學的鉅子,從儒家的穀梁學派橫跳過去的膠東人王甫,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一篇《法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就像飛龍騎臉,騎在了當代法家學者的臉上,直接輸出起來。

    在這篇文章裏,這位王博士,引用屍子、老子、孔子、孟子、墨子甚至韓非子的名言,再用張越提供的理論,搭建起了一個新的法學結構。

    這位王先生在文章裏提出了三個前所未有的法學原則。

    第一:法,乃天地自然之道,亙古存在之規律,先王聖人見之,以立條貫,教之萬民。

    第二,法,永恆不變。如青山、綠水,似日月星辰,上及陰陽,下涉萬民,故天地不變,法不變。

    第三,法與令,必須遵循法的本性與法的理性,上應天地,下順萬民。

    這其實,就是後世所謂的自然法學的雛形了。

    而這自然法學和黃老學派,天生就八字相合。

    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於是,王甫文章一出,頓時天下皆驚。

    黃老學派的聰明人紛紛跟進,蹭起了熱點,由此衍生出無數文章。

    而這些人對着法家,就是一頓猛批!

    更因爲如今,漢家盛行的‘我注詩書’思潮,黃老學者根本不在乎自己引用其他諸子的言論。

    於是,便出現了黃老道家之士,截着韓非子、商君說過的話,掐頭去尾,批判法家的荒誕場面。

    更荒誕的是,儒家的一些派系,也紛紛加入戰場,搖旗吶喊,對着法家一頓輸出。

    不過,儒家的着眼點,基本上都在‘惡法非法’這個理念上。

    自然也是免不了悄悄摻私貨。

    面對兇狠大敵的步步緊逼,法家一開始也被打懵了。

    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更不知道如何抵抗。

    因爲對手是直接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開火,拿着秦法說事,又高舉‘自然之理,天地之道’的旗幟。

    法家的鐵憨憨們則大多數都留在舊時代。

    習慣了服從上級,依靠皇權辦事。

    但現在,漢室早已經放開了言論束縛,解除了言論與思想的禁錮。

    平日裏,長安城裏的太學生們喝醉了酒,在御街上公開罵當場執政,也沒見官府插手。

    太學生們跑去北闕城樓下散步,更是被認爲是義士之舉。

    那裏有人敢管這些文人的嘴炮?

    頓時,法家就被打了滿頭包,幾乎丟掉了所有的陣地。

    以至於黃老學派公開叫囂:廷尉的釋法博士,未必一定要用法家出身的刑名文學。

    假如丞相不介意的話,俺們黃老道家之士,其實也可以爲丞相和天下分擔的。

    這下子,終於讓法家感受到了威脅。

    因爲,黃老學派,這是衝着挖他們的根來的。

    一旦,廷尉左右師的釋法博士,出現了非法家的學者。

    那麼,法家恐怕馬上就要根基動搖,甚至淪爲歷史的符號。

    生死存亡之際,法家的人也顧不得許多了,立刻就是快馬加鞭,派人前往天下州郡,聯絡法家巨頭,打算展開反擊。


章節報錯(免登陸)